(已经时隔二十几年,就算看错,也不会联想到是他。决不会看错……但是,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二十几年后,他还是那么年轻?)
冯阔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一夜也没有睡好。他的钢刀已经插回鞘中,放回到桌子上。他知道,管天鹰的人还会来找他……
太阳还没有出来,只是天边呈现鱼肚白色。那个被杀死的黑衣人,尸体仍然倒在客栈的大门门口。客栈门口挂着的灯笼,灯光早已自行熄灭。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静悄悄的走来一个人。那个人低着头,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腰里系着一条麻绳,麻绳上别着一把菜刀。
这个人五短身材,双腮下垂,是个油光闪闪的胖子。这个胖子看见门口的死尸之后,“嘿”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他伸出一只胖胖的肥手,抓住黑衣死尸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把死尸从门里拖了出去。
胖子拖着死尸,在街上走了好远,之后拐了个弯儿,隐没在茫茫晨色之中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王胖子包子铺”门前的街边,摆着十几张桌子,这是个的早点摊子,蒸笼里冒着腾腾的热气。二十来个客人正在吃着新出屉的包子。
摊主是个油光闪闪的胖子,此时他正坐在一张板凳上面,在磨刀石上,“霍霍”的磨着手里的菜刀。在小镇中,这个胖子的早点摊子生意最好,他做的包子最好吃。
冯阔也在这二十来个客人之中。他要了一屉包子,用筷子夹了一个,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可是他把咬在嘴里的一口包子,马上吐了出来。那双眉毛忽地竖了起来!他感觉到,包子的肉馅有些不大对头。
正在磨刀的胖子摊主,正巧看见冯阔吐出了那口刚刚咬在嘴里的包子。胖子继续磨刀,在磨刀霍霍声中,胖子笑眯眯的看着冯阔,道:“怎么?我的包子不好吃么?”
冯阔严肃的脸上闪过一层青气,一字一句的道:“想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真是卧虎藏龙。”
“客官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的听不大明白。”
冯阔站起身子,拿起放在桌边的钢刀,道:“你的包子太好吃了,在下无福消受。”
磨刀霍霍声中,胖子嘿嘿一笑,道:“不管有福消受,还是无福消受,帐是一定要付的。”
冯阔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面。他刚要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从街的远处走来一个身材细条条的人。
像这样又瘦又高的人,是不常见到的。冯阔见到这个人立刻认了出来。这人便是那个手里提着一口箱子的神秘人物。
只是此时这个人手里是空的,没有提着箱子。头上也没有戴着斗笠,孑然一身。这个细条条的人背着双手,很悠闲的向这边的早点摊子走来。
这人来到这里,选个空位坐了下来。胖子摊主这时已经停止磨刀,笑嘻嘻道:“铁二爷今天来的早啊。”
这人“嗯”的一声,道:“给二爷我来两屉包子。”
冯阔此时才看清这人的长相。一双正“八”字眉毛,脸长长的,脸色有些苍白。
傍晚的时候,冯阔回到太平客栈。早点他没有吃成,这一天他便一直空着肚子,因此现在回来已经很饿了。
他走进客栈的大门,来到客栈楼下的大堂里面。走进大堂的门,只见大堂里面已然掌灯。灯光中,大堂里用饭的客人着实不少。冯阔用眼一扫,便已知道,这些人大多是行走江湖的豪客。
这些江湖豪客纷纷带着兵刃,打扮各不相同。冯阔在心里默默的数了一边,一共九个江湖人物。他若无其事的在大堂里选个无人的空桌坐下。
(看样子,这些人风尘仆仆,不是本地人士。那么便不是管天鹰的人,看来多半不是冲我来的。)
大堂里因为人多,难免乱哄哄的,一片嘈杂。就在嘈杂声中,从二楼上下来一人。下来的人身材细条条的,空着双手。正是早晨到街边早点摊子吃包子的、那个被人称做铁二爷的人。
有些奇怪的是,铁二爷早晨光着脑袋,这时头上却戴着斗笠。而且斗笠压得低低的,遮住半张面孔。
铁二爷方从楼上下来,嘈杂的大堂中忽然一片沉寂,只剩下客站老板杨铁按站在柜台后面拨着算盘算账的噼噼啪啪声。那嘈杂声,就像忽然被人用刀切断一样。
这样的变化,铁二爷似乎颇为出乎意外,只见他走下楼梯之后,略微怔了一怔。然后不以为然的在大堂中选个座位坐下。他选的座位,正和冯阔对面。
鸦鹊无声的大堂中,那九个江湖豪客,纷纷把手摸着身上带着的兵刃。大堂里马上升起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觉得到的紧迫感。
(哦,原来这些人是冲着这个铁二爷来的。)
九个江湖豪客中,最年轻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那少年穿着一身白衣,显示出一身傲骨。
少年站起身来,腰间悬着一柄长剑,迈步走到铁二爷桌子前面。少年的右手握着腰间长剑的剑柄,眯着一双眼睛,目光锐利的盯着铁二爷。
“嘿嘿,原来你的老窝就在这里。”
铁二爷头上戴着斗笠,低着头,不看少年一眼。少年对他说话,他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听而不闻。
少年握着剑柄的右手,忽然“啪”的一声拍在铁二爷的桌子上,“喀”的拍下一块桌角。
“我和你说话,你没有听见么?”
铁二爷低着的头蓦地抬起,一双眼光闪电一样射向少年的脸。
一双目光射到少年的脸上,竟使得少年脸色骤变,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铁二爷的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就在铁二爷的头抬起的瞬间,冯阔已经看见铁二爷的脸。一对“八”字眉毛,脸长长的,有些苍白。
仅仅一双目光,便使得少年退后一步。少年不禁非常窘迫。窘迫之下,少年的右手“苍”的一声,刹那间拔出腰间的长剑。
冯阔看见少年拔剑的动作,不禁吃了一惊,单看这少年拔剑的迅速,就能判断出,这少年的武功已是一流高手。十八九岁的少年,有如此的身手,算是非常难得了。
“苍”的一声拔剑声中,少年的长剑早已刺向铁二爷的咽喉。
铁二爷坐在椅子上,身体连动都没有动。可是铁二爷的右手却在一瞬间伸了出去,那条伸出的右手“铮”的一声,中指弹在少年刺来的长剑的剑身之上。少年手中的长剑立刻偏了出去。紧接着铁二爷伸出的右手手臂陡然长了半尺,宽大的手掌倏地扣住了少年的肩头。
少年只觉铁二爷扣住自己肩膀的手掌,五指如钩,便似一张铁抓。只要这只手掌使出力气,少年的肩头骨头便会立刻被捏得粉碎。
就在少年吓出一身冷汗的时候,铁二爷的手掌却没有发力抓捏,只是向前轻轻一推。这轻轻一推,便把少年向后推出五步。
铁二爷再不看少年一眼,戴着斗笠,低着头。
“你认错人了。”
外面夜色深沉,因为窗子开着,冯阔房间放下来的蚊帐被窗外吹进来的微风吹得微微颤动。房间里亮着灯光,引来不少蚊子。但是冯阔躺在蚊帐里面,蚊子只是在碰撞着蚊帐飞舞着,无法咬到蚊帐里的冯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