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楼上有窗。窗外有青山隐隐。青山下有白溪潺潺。
殷木笑道:“山溪小筑这名字倒是合适。”
他站在客房的窗边,青青坐在他肩膀上,摇晃着轻盈的红色鱼尾。
还未到黄昏,斜阳还很浓烈,从窗外照进来,给窗边的少年涂上了一抹金光。
青青看着他的侧脸,笑道:“其实你不是很难看。”
“我理解你其实想说的意思是,我其实挺好看。”
“臭不要脸。”
“……”
“我有点想家了。”
“……”
“你想家吗?”
“……”
“跟你聊天一点都不开心。”
“……”
“对了,我这几天恢复的差不多了,等我恢复了灵力,你再得罪我,我就飞上九重天,然后把你扔下来。哈哈,想想就开心。”
每次面对龙女无比跳跃的思维,殷木都觉得有些难以招架,“……饿了,哥去吃饭,你别去了,溪里有你爱吃的小鱼小虾,你跳下去抓了吃吧。”
“……生气了?这么小气,本公主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这小小的人类计较,走,带姐去逛逛。”
蒙山街市在官道背后,远远就能听到喧闹声,并不难找。
市集大部分是身着蓝靛布服饰的本地居民。为数不多的大洛中原人氏,多聚集在售卖“怀山”草药的商铺。
此地盛产“怀山”,怀山味甘,性凉润,能补气益损。别处产的怀山多如棍状,这里长出的却呈手指状,一般都为二指三指,极品怀山呈五指状,更是补中益气。所以,炼丹师多会采用蒙山产的五指怀山作为原料,至于千年难得一见的六指怀山,更是传说中的存在。
有一对父女,背靠着一棵大槐树,席地用两个竹篓摆了个小摊,面前的人尤其多,里三层外三层。
竹篓前竟直接摆了两株五指怀山!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所以许多人都想购得。
但是这老汉十分淳朴,并没有因为大家争抢就坐地起价,还是按照行情开价五个赤金。
这五指怀山,是他深入到蒙山的万年山林里,九死一生获得。
他知道这五指怀山极为抢手,按五赤金一株的价格应该不难卖出,他已经在考虑获得十个赤金后的幸福生活,首先就要给身边的女儿订做一套银饰,作为嫁妆。
谁知道,一开出价格,就有不少人想买,其中有个虬髯汉子,叫嚷着要买,但似乎对价格不满意,看起来凶恶无比。
父女俩面面相觑,一时间僵在那里。
青青难得见识人间烟火,见到此等热闹事物,岂能错过。她连忙怂恿着殷木前去看看。
殷木看到有一佝偻花白胡子老头,坐在卖草药父女背后的大槐树的大树杈上,一边看热闹,一边笑眯眯的饮酒。
于是他也绕到人后,引动灵力,轻轻跃上去,也和那佝偻老头一起坐在大树杈上,此番动作,那树杈的枝叶竟未有任何震动。
自从青青引导殷木初识了天人一体的境界,现在腾跃动作更为流畅自然。
虽然动静很小,那老头还是觉察了,抬头对殷木道:“年轻人,这红鱼不在水里,不会渴死吗?”
殷木忍住笑道:“不会呢,她喝一大口水可以管一整天。”
老头若有所思道:“这鱼好漂亮,看起来都不舍得放锅里煮了,不过,我的鱼汤煮的可好喝了。”
殷木仿佛感受到肩上传来一道杀人的目光,顿时道:“老爷爷,这红鱼可不能煮。”感到肩上不善的目光稍改,接着道:“这漂亮的红鱼怕是放油里煎一下才可口呢!”
青青正要发作,那一直笑眯眯饮酒的白胡须老头却轻吟一句:“新月影沉珊瑚地,流云梦卧水晶宫”,听到此语,青青身体一震,转过头看那白胡须老头,老人摇摇似乎喝完的酒葫芦,看了一眼她,自言自语道:“酒已经喝完了,要回家去打酒咯。”
青青又是一惊,有些乞求的眼光可怜兮兮的看着这老头,喊道:“三爷爷,我非得回去吗?”
殷木暗想:“龙女的爷爷,那可是条真龙呀,应该无比强大吧。”
老人眼中精光一现,一改玩世不恭的样子,露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神色凝重说道:“北斗星移,四极震动,东海异动极大,云母浮动,晶宫崩离。族中除此大变故外,更有危机显现,“苍之封印”竟有松动的迹象。千万年来,你是龙族最纯正传承,封印只有你真龙血脉才能加持镇守。为寻你回去,乃族中老祖不惜用万年精血一滴,将我传送至你身边。”
青青听后震惊不已,当时北斗星移之时,她在水晶洞的确感受到了极大灵力波动,而且竟将自己从东之极传送到南之极的凤梧。但仍未想到,除了自己外,对族中竟有更大的伤害。一时间,一对妙目竟眼眶湿润,有些不知所措。
殷木想到这天地异象,即使不是因自己发生,但多少有些关联。
于是,满是歉意的把青青从肩上移下,捧在手中,青青虽是鱼身,却温热柔软。
殷木温和言道:“自凤梧山间小潭一见,遇凤族、结契约、游古镇、探圣丘、闯古林,一路风霜雨露,我们一起化解危机重重。如今,族中有事,先去平定。后面我来寻你,或你来寻我。“
青青感受着他手心中的温暖和身上亲切的气息,更加不舍道:“你灵力这么弱,灵武也不行,就是身法还过得去。要是被人欺负了,你就使劲跑,如果还是逃不掉,就用意识召唤我,我是能立刻来到你身边的。”
实话总是最伤人,殷木有些感动,又有些沮丧,心想:青青是真的担心我才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努力的修炼了。如今河洛大陆虽然灵力充沛,且打通任督二脉后,修炼效果更是如开了外挂一般,但对于灵力修炼,从小到大一直被爷爷逼着修炼,十分反感。因此,一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愿实践。,那归藏三十二势的在灵力上的运用。
青青眼框里泪水已经含满,滴下两颗泪珠,竟然是晶莹剔透的两颗珠子。但想到族中遭此大难,毅然跳到那老汉的肩上。
殷木强忍不舍,笑着说道:“居然这么瞧不起我,下次见面,我们好好比试一场。”
花白胡子老头突然鼻子嗅了嗅,双眼放光看着殷木。
殷木看到这爱意满满的眼神,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这娃娃身上倒有不少好东西,感觉是地级中阶的,不对,居然还有地级高阶的味道,快拿出来让你龙三爷爷品鉴一下。”老头感觉口水都要滴出来了,世外高人的模样瞬间全无。
青青使劲瞪了一眼自称“龙三爷爷”的老头,说道:“三爷爷,殷木他在臭鸟手中救了我一命。您手上不是有个地级的苗神戒吗,快给殷木,算我还他个人情。”
龙三爷爷一听,气得胡子翘老高,忿忿说道:“你与这小子结了灵魂契约,什么人情都还了,还想打三爷爷的宝贝扳指的主意,门都没有!”
殷木在一旁有些尴尬,说道:“青青,不用了,我待会去集货坊会去买一个储物戒指的。”
青青瞪了他一眼,转头对龙三爷爷摇曳着红色的双鳍,撒娇说道:“水晶宫里还有好多空间戒指,这个苗神戒虽然是地级戒指,但其内只能储存一件物品,可不实用。而且您龙三爷爷在世间已经是无敌的存在,报一报名字别人就跑的远远,哪里还需要这带封印的戒指?”
殷木知道青青这么说因为看到他拒绝,于是让他知道这个储物戒是非常珍贵,而且有封印守护,心下十分感动,也有些好奇,于是朝那苗神戒看去,不过看到那通体黝黑的戒指,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龙三爷爷看到青青的小伎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然后,不知道是被青青说服,还是想早点带青青返回,他抹下戴在大拇指上的黑色戒指,取出里面的一只碧绿的大玉葫芦,这玉葫芦一看就不是凡物,一拿出来,周围都感到一丝凉意。龙三爷爷迅速将那玉葫芦收入袖中,然后极不情愿的将戒指交给殷木。
殷木将其放在手上端详,熟悉的感觉更为明显,很奇怪,这戒指散发的气息似乎对殷木很是敬畏。
只听到龙三爷爷继续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空间戒指,而是个魔戒。传说这苗神戒是第三圣皇时代的灵宝,万年前东方的三苗叛乱,圣皇东征将其剿灭,最终将三苗的大酋长和大巫祝腰斩。这苗神戒是从大酋长身上缴获的战利品,品位是地级中阶。”
他眉飞色舞的对殷木说了这么多,结果看这少年表情云淡风轻,似乎并不以为然。忍不住有些生气,继续说道:“地级中阶的灵宝可能很多,但是地级中阶的储物戒指,可是极品的存在,世间罕见!“
龙三爷爷终于见到殷木有些惊讶,更是得意的说道:“而且放入里面的物品,可用灵力将戒指封印,那么只有本人再次施展灵力才能取出物品。”
殷木终于明白青青的苦心了,他的灵力灵武都尚不足,但身上的“古玉”、“圣皇五弦琴”无一不是珍惜灵宝。
龙三爷爷脸上露出了沮丧的神色,继续说道:“不过,这戒指只允许放入玄级以上的灵宝,而且一次只能放入一件物品。所以,这戒指如果用来珍藏特别珍贵的灵宝,才有作用。“
青青听了龙三爷爷啰嗦这么多,早已不耐烦了,对殷木说道:“你赶紧用灵力把古玉存在里面。”
由于青青是亲身经历了古玉的神奇,因此,在她看来,这古玉是要比圣皇五弦琴都要珍贵。
殷木将古玉取下,运起灵力,将古玉存入苗神戒的空间中。
龙三爷爷轻轻“咦”了一声,说道:“你为何不将最贵重的那地阶宝贝放进去?”
殷木知道他说的乃是那“圣皇五弦琴”,突然,心念一起,从怀中摸出圣皇五弦琴,灵力一动,也想放入那苗神戒,明显那戒指是在抗拒、挣扎。
龙三爷爷显然已经惯见这种情景,笑道:“别试了,苗神戒传承的有大酋长的骄傲,不想让你放进去的东西是无法进入魔戒空间的。”
殷木的感受却完全不是这样,他能感受到苗神戒的挣扎越来越弱。
在苍梧,楯帝灵识幻灭前,将一丝气息传承给了殷木。这苗神戒虽然还不具备灵识,但是当年第三圣皇的杀威把大酋长震摄的几乎魂灭,时隔万年,竟然在这个少年身上又感受到了这种无比恐惧的气息。
终于,苗神戒放弃了抵抗,圣皇五弦琴在灵力推动下一闪而入,也进到了戒指空间里。
龙三爷爷看到这一幕,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青青在一旁笑道:“三爷爷,您被二爷爷的定神珠定住了吗?”
殷木觉得又兴奋,又有趣,决定再大胆试试苗神戒。
只见他从背后的行李中抽出了他最重要的宝石、乌金,也用灵力往苗神戒里放,这次苗神戒连挣扎都没挣扎,连忙把财迷的家当纳入自己的空间内。
龙三爷爷花白胡子惊的一翘一翘的,最后,竟腆着脸对殷木说道:“小娃娃,空间戒指其实主要只能放东西,对你来说,灵宝的武器,才是最用的着的,这样吧,你把这戒指还给三爷爷,我再给你一柄地阶的宝剑,又帅气,还能与你的剑招融合,练到火候,还能御剑飞行,那戒指你还是给我吧。”
说完,他就想伸手去取殷木手上的苗神戒。
殷木很懂事的把手背到身后,笑道:“这空间魔戒,我很喜欢,谢谢龙三爷爷!”
说罢,完全不顾老头杀人的眼光,把背后的行李一股脑儿都扔进了苗神戒里。
殷木发自内心的感叹道:“这个东西真方便呀,行李、晶石、宝贝统统扔进去,浑身轻轻松松,什么都不用背,不用拿了。”
龙三爷爷的花白胡子已经抖的飘起来了,用肩托着青青,跃下树杈,一边走,一边喃喃道:“没道理呀,不止放一件宝贝,也就罢了,居然毫无品阶的行李也能放进去!啊啊啊,气死我了,这家伙是大酋长的亲戚吗!”
殷木就站在树上,看着青青还在摇着鳍,却已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