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追到胖墩时,两人已经钻到人群内围,叶子抬眼一望,登时愣住,刚才的粥棚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一群流民趴在地上翻捡地上的粥米。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数十具尸体,各个死状狰狞,有的当胸被贯穿血流了一地,有的被活活踩死,不成型的趴在地上。
有一些兵丁的尸体夹杂其中,身上衣裳都被剥了个精光,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叶子将胖墩紧紧抱在怀里,骇得连连后退,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赫然对上一双寒意森森凹凸翻着的眼睛。
脚下竟是一个死人,人应是被踩死的,浑身瘫软在地上,汩汩的血流了一地,打湿了叶子的鞋子...
叶子的眼睛倏地发直,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
“儿啊!”挤入人群的春草奶奶惨叫一声,软了下去。
紧跟着赶来的春草爷爷身体晃了晃,撑着旁边的春草爹才站住。
他布满沧桑的脸上青筋暴突,继而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悲鸣,“把你娘和老二背上!”
他脚步踉跄跟在后面,本就佝偻的背愈发低到尘埃里,仿佛精气神一瞬间被全部掏空。
叶子抹了把脸上的泪,将跌在地上的胖墩扶起来,他头上绑发的红布条也染了血,红的渗人,叶子忍不住别开眼。“下次别乱跑了。”
“乱民造反了!”幸存兵丁尖锐的声音划过天空,话音刚落,城墙上站满手持弓箭的兵丁,冰冷的箭矢死死锁住城墙下的流民。
“城下的流民听着,夙凤县已没有余粮,尔等速速离开!”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数百兵丁涌出城门,驱赶城下流民。
“爹,咱们跟他们拼了!”满脸是血的春草三叔,操起旁边的扁担就要冲出去。
闭着眼睛的春草爷爷猛地睁开眼睛,厉声道。
“走,背上你娘和老二咱们走!走不了咱就爬,爬也要爬出一条活路来!”
脸色惨白的吴氏挣扎着撑起身体:“走,咱们走!”
本来一片翠绿的官道两旁此时一片苍凉,树皮都被剥光了,流民跟蝗虫过境似得,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一行人将春草二叔埋在了官道旁,在朝大王村的方向摆了几块石头。
春草爷爷缓缓蹲下身子,枯瘦干瘪的手掌轻轻抚摸坟头湿润的泥土。
“老二啊,等你大哥他们回家时,再来带你回家...”
一行人擦干眼泪继续赶路,形势却越来越严峻,有的流民走着走着一头栽倒在路上,有亲人的还会哭两声,哭完后继续上路。没有亲人的倒下就倒下了,人们神色麻木机械的朝前走。
有的流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见路边一些土坡上有白土,登时奔过去抓起来就朝嘴里塞,一边塞一边淌眼泪。
“咱们的地皮菜剩的也不多了,说不准过两天也要吃观音土了。”
春草娘一边走一边擦眼泪,叶子也是发愁,天不下雨了,地皮菜也不长了。
晚上一行人找到一废弃的土地庙,但里面早已被大批流民占据,叶子他们只好靠着墙根把棚子扎起来,好歹有一面墙能挡点风。
一行人不敢歇息,急忙四处散开去找能果腹的东西,叶子好不容易在一个水渠边找到一些草根。
忽见豆子直朝他眨眼,别看他人小,动作却很麻利,卡擦擦折下几根枯枝,用树枝环成一个圆圈,将身上的罩衫脱下缠绕在四圈,将袖子扎紧,弄了个简易的地笼子。
将那地笼子卡在下水口,不一会儿捞起来一看,小半截袖子鼓鼓囊囊的,里面是一些没睁眼的虾皮和狗头鱼。
“豆子真能干!”饶是叶子心情低落,此时也忍不住有些欢喜。
两个脸上胡子拉碴,面色阴沉,颧骨高高凸起的流民,一前一后堵住两人。
“把东西放下!”
叶子眼睛一转,拉着豆子撒腿就朝旁边林子里跑,没跑几步就被那前头的汉子一把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