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难忘的清水河
作者:不会写字
第三章
岁月飞逝转眼就过去了四十年,在黄河末端北岸的一个小县城里,有一处环境优雅的的高层住宅区,不远就是新开发的黄河公园,住户们在家里就可以观赏到黄河日出、黄河落日的美景。在较高的楼层有一户人家,室内装饰的高端而不奢华,素雅洁净且透着温馨。
窗外洒进了柔和的阳光,一条瘦长的身影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窗前站着一位身材匀称的女性,她凝视着窗外的黄河,眺望着黄河入海的方向,像是在搜寻着什么。许久她才转过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径直向一间客房走去。
她就是这套住宅的主人—沈妤。气质高雅的沈妤风韵犹存,皮肤比在兵团时细腻、白了许多,只是岁月给她在眼角刻上了几道鱼尾纹,头发虽经洗染,仍可看到几丝白发,神情略带着几分忧伤与惆怅。
她站在客房门口,端详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她与叶儿小妹的合影以及她俩在兵团时的照片,她渐渐的倚住了门边,泪水在眼眶里一劲的打转,她想起了与活泼、善良的叶儿小妹在兵团时的生活,姐俩相互支撑着渡过的那苦涩的岁月;想起了在兵团送别叶儿小妹去青岛工作时难舍难分的情景;想起了……。
这间客房是专为叶儿准备的,叶儿经常来看望她,房内一切布置全都是按照叶儿的要求处理。四十多年了,她俩的友谊依旧坚如磐石犹如亲生姊妹。叶儿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在她耳边絮叨了,正在积极地为沈妤的夙愿奔波。
沈妤自己喃喃的说道“这个小丫头忙什么那,也不知让她办得事如何了?”
想起与叶儿小妹在兵团的岁月,忘不了叶儿小妹在营区外张望着等她的那一天,自然的就会想到那个她一生都在挂牵的人,他在哪儿?他的家庭生活幸福吗?永远也无法忘记她俩在友林村最后分别的那一刻,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那天,当苏柯乘坐的卡车一开动,沈妤就已经快支撑不住自己了,她的心颤抖的难以克制,心中如同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他真的走了,他将要离开走向远方,两人再也不能朝夕相处,七年来熟悉的身影也将要再也难以见到,沈妤怎能舍得?
苏柯啊,你慢些走,我还有许多憋在心里的话要对你讲,多么希望你不要离开我,你说过:要走就一起走。我盼望能有一起走的那一天,怎愿意看到你我鸳鸯分离天南地北。你无奈的走了,我无望的期待何时才能相逢?何日才能聚首清水河畔?别怨我心狠,为了将来,你必须要先离开这盐碱滩,不要管我,只望你能记得清水河,还有河边的大柳树,那里有我俩真诚的爱情,那儿有我。千万不能忘记我俩紧握在一起浸满泪水的双手,篆刻在各自心中的爱情承诺。
苏柯走了,带走了她的一片真诚和痴情,留下了无休止的思念,直到看不见大卡车的踪影,她才一个人默默地往回走。她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浑身瘫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泪水遮挡的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光怪陆离,像是有根丝线系在心尖上并且牵着魂,拽的心头阵阵酸痛,而这根丝线的另一头确实是拴在了那辆远去的大卡车上的苏珂身上了。情丝是那样的坚韧与绵长,扯不完剪不断。
她恍恍惚惚脑子里一片空白,分不清哪是回连队的道路,腿脚软软的,已觉察不到土路的坑坑洼洼,凭着感觉懵懵懂懂的往回走。不知在路上停下来哭了多少次,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不知走了多少路,直到远远地看见一个人挥着手哭喊着向他跑来,她才缓过神来。
叶儿哭着抓着她的胳膊使劲的摇晃着:“姐,你去哪儿了?你想急死我啊。”
沈妤强装笑脸说道“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吗。”
叶儿怒道“你知道人家多担心吗?别人早就回来了,一下午了,我跑出来迎你好几趟,真搞不懂你这是为了啥呀。”
“小妹,等你长大了,你自会明白的。好了,是姐姐的不对,给你陪不是了行不?”
已时隔四十年了,至今历历在目。小妹啊小妹,你现在知道为啥了吗?无论你说我是拿自己的一生来赌这份爱情的承诺也好,还是埋怨我死心眼也罢,情定终生怎可随意改变?姐是痴心不改了,一定要找到这个人。无论他是否已有家室,我也要见到他,只要他生活得幸福,姐就安心了。
沈妤又仔细看了看放在显要位置上的柳编花篮和那柄马尾拂尘,见到上面没有一丝灰尘,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见物思情,让一贯沉稳的沈妤变得有些不安,在室内走来走去,拿起这放下那,又突然停滞在原地,不知自己要干些什么,似情窦初开的少女被情所困无所适从一样的不安。
情为何物?看不到摸不着,又却似凶猛的洪水,只要袭来就难以阻挡。它会把你卷入洪流中,让你的挣扎变得丝毫无力,直到把你融化在洪水中,涌向浩瀚的大海难觅踪影。痴情的沈妤啊,为了那心照不宣的爱情承诺,你这是何苦啊?
沈妤好像想起了什么,稍微梳洗换了件衣服,挎上包拿着一瓶矿泉水,乘电梯下楼,出了小区径直向黄河岸边走去。
在苏珂离开后的日子里,沈妤经受了不少的磨难。
她坚守对苏珂的爱情承诺,拒绝了一些男生对她的追求,摒弃了那些为了占有她而开出优厚条件的诱惑,因此得罪了一些满嘴战友情居心叵测的小人,使她返城分配困难重重。直到知青返城潮的最后阶段,才被分配到北三区一个偏远的小县城,从事供销社的工作。
鉴于沈妤待人诚恳、聪慧,工作中忘我的积极肯干,为供销社的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和成绩,一年多的时间,就得到了上级领导的重视,慢慢的把她培养成为了一名中层行政干部,现已退休。
为了爱情的承诺,沈妤孤身四十年,多次拒绝了朋友的热心帮忙,很少参与外界活动,深锁闰阁现今仍是孑然一身。
基本全是由刚出校门的学生和现役军人组成的建设兵团农业师,地处盐碱滩,虽然与外面的社会隔绝着,称之为“革命的大熔炉”,能涤荡着一切污泥浊水,却也不是一方净土。
知青的兵团生活并不是生存在真空世界里,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会生出许多事端,有好事也有坏事,有好人就会有坏人。本来不想提及兵团生活里一些负面的事情,也很少有人对外界讲述,以免损害“战友”一词的盛誉,但这负面的事却是真实的存在着发生过。
在兵团组建初期,计划定量的贫乏伙食难以饱腹,还要拼命于让人体力透支的农田基本建设繁重劳动,那时,女孩当做男孩用,男孩当做牲口用,付出的体能消耗巨大,能量的补充却远远的不足,个个的兵团战士和军人干部都挣扎在饥饿线上。自己生产的粮食很多,都储存在连队的粮仓里,粮仓属于国家,谁也没去私自动用过一粒国家的粮食,眼睁睁的守着干粮挨饿实在苦不堪言。和男生一样劳动的女生们却经常舍不得吃,把省下的干粮送到饥饿的男生班以解燃眉之急,相互体贴如同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大家庭,男生女生之间的纯真友情是那样的圣洁无暇。
兵团建制撤销后,现役军人干部也都回归了部队,连队生活也就渐渐地失去了当初的味道。
尤其是当知青返城潮来临时,众生相也是很精彩的。许多平时比较要好的同学战友,都相互照应着,都想着让对方先行离开盐碱滩脱离苦海,彰显着真正的战友情谊,是那样的无私和宝贵。
也有一些人却撕下了平时伪装的面具,暴露了丑陋的本性,为了个人私利不惜一切手段,其实,在那决定个人前途命运的时刻,只要别过火也是情有可原的,往往有一些事都是坏在了几个险恶的小人手里。在兵团初期,有着严格的军事管理和教育,在那政治挂帅推崇战友情的大环境下,这些人是兴不起大风浪的,他们只能暗地里耍点小聪明,几个让人讨厌的小人背后捅刀陷害他人,拉帮结伙欺负老实人,可在表面上却装的像正人君子一样,他们的龌龊行径很是让人不齿,如果这种人以后到社会上也不改悔,将来对战友的危害会更大。大部分战友都对这伙小人嗤之以鼻,碍于战友这个名称的情面不愿与其一般见识罢了。
其实,建设兵团时期所谓的战友,是因为一群知青苦力共同经历了几年的现役军人管理的缘故,也可以说是在困苦环境里共同生活过的同事,如果刻薄一点,称之为“知青难友”可能更确切一些。
在这段时间里,沈妤看到了人的另一面,知晓了战友的含义,似乎知道了社会是什么,她褪去了学生的稚嫩走向成熟。在和朋友们闲聊时,也了解到了当初那几个心地不良的人是怎样的陷害苏珂,导致了吃苦能干的苏珂在连队里屡屡受挫,苏珂的实诚和草率也是一个不足的方面。沈妤解开了当初苏珂为什么下河发疯游泳的谜团,这更让她对苏珂添加了爱怜,更加憎恨那几个小人,也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找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爱人。
最让沈妤难过和郁闷的也是苏珂。分别后,她与苏珂的通信不是很通畅,因为苏珂是在深山里的工程单位,经常变换施工地点,很多信件都是经过铁路工程指挥部转交的,时间延后很多,给正常的感情交流添加了很多障碍。沈妤到新单位后也是工作十分繁忙,往来的信件也越来越少了,偶尔的来信内容与她的去信不搭界,沈妤也没有多想,寻思着等忙过这一阵,就安排自己去苏珂哪儿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于言表的事,据说去哪儿的交通很不方便也不好找。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书信也没有了。
不知从谁那里传来了说是确切消息:苏珂和他单位领导的女儿结婚了,好几个战友都去参加了苏珂的婚礼,还有风言风语的说分地两居的爱情是非常不可靠的胡闹。这简直就像惊天霹雳,直接就把沈妤给轰懵了。沈妤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绝不相信正直的苏珂会办出违背诺言的事,除非苏珂的良心喂了狗。虽说自己不相信,也不免增加了一些疑虑,要是真的这样,自己又该如何处置?
这不幸的消息击垮了沈妤的美好期待,她伤心的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痛哭了一天一夜。为了苏珂,她不肖一顾那个一同分配来的战友的纠缠,而今,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也不知道那个环节出了纰漏,既然鱼与熊掌难以兼得,她就想先抛开工作立即去找苏珂查明虚实,但又一想,万一这是真的,自己的出现岂不是毁了苏珂的家庭,当初就已下定决心,只要苏珂将来能够幸福,她不惧怕天荒地老的孤陌。为了苏珂,甘于献出自己的一切,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吗?
你苏珂不仁,我沈妤绝对不能不义。我愿一辈子信守清水河边的爱情承诺,看你小子将来如何面对我,如何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说句实在话,痴情的沈妤根本就不愿忘记扎根在心里的苏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