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伊家的家具作坊渐渐垄断了临近几个镇子的业务,他们甚至把做好的家具拉到大城市卖,到市里,到省会,到京城。他们凭借一种兢兢业业的态度在木制品生产上取得了一些成绩。
几代人经过摸索,创造了一条紧密的利益链条,很多人在这个强大的链条中获取利益。
伊铠铎的父亲从父辈手里接过了庞大的家业,他没有同胞兄弟,偌大的一个家族都在落在了他的肩上,好在他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与他并肩作战,家业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之下,达到了最繁华的时期。
他们生下了三个女儿之后才得到了一个儿子伊铠豪,只是这个儿子不同于常人。
他桀骜不驯,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家里的佣人经常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不知所措。他尽管残缺了一支胳膊,却依然有着那么让人羡慕的五官。
他像一只受伤的动物,任何人对他表现的好感都能触碰他的伤口,他不相信有爱,因为他不爱他自己。一个残缺的人总是这么矛盾,一方面希望得到爱,另一方面又排斥着爱。
伊铠铎就是在他哥哥伊铠豪失去手臂两年后来到这个世界的。伊铠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憎恨他的便是他的哥哥伊铠豪。他明显地察觉到,父母再生一个小孩就是为了取代残缺的自己。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就要这么暗无天日地等待着结局来临的那一天。他绝望了。
天空从此失去了颜色,花朵不再鲜艳,鸟鸣不再清脆,泥土不再芬芳,连肉欲也在发泄的那一刻变得让他作呕。他开始挥霍家中的钱财。
他到大城市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这些也不够,他凭借社会关系专门猎杀一些交际花,勾引上流社会的人妻,有很多大家闺秀被他诱惑,而后又被他抛弃。
渐渐地,他变得臭名昭著。一些一开始委身于他的女人,多少是因为同情他的残缺,可是又情不自禁地被他那独特的魅力迷惑,当她们被无情的抛弃之后,大家便开始唾弃这个利用别人同情心理而伤害人的男人。
从那以后,便不再有任何圈子愿意接纳他,只是这些抛弃并没有影响他继续寻花问柳。活着既然已经了无生趣,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继续过着放荡的日子,他就差没有杀过人了。
当他渐渐拥有这副尊容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而这时的伊铠铎还在襁褓中。
伊铠豪钱花完了便跑回家要,要不到就闹,渐渐地,家人已经对他失去耐性。
父亲一怒之下把他扔上了阁楼,本来阁楼跟二楼之间还有一个楼梯,父亲也命人把楼梯打掉,只放了一把梯子在二楼。如果是一个健全的人,或许还有可能从阁楼跳到二楼,或者从屋顶某一个脆弱的部分逃出去,可是他不是健全人。甚至为了防止他在别人送饭的时候动手脚,父亲专门设计了一个可以通过绳索把饭菜送到阁楼的工具。
就这样关了半年,他整个人都憔悴了,直到有一天他生病了,有佣人听见阁楼传来的咳嗽声才搭了梯子上阁楼去找他。
他被悉心照料,静养了半年,气色渐渐恢复过来。他开始常常锻炼身体,一开始是医生嘱托,后来渐渐地,他发现锻炼可以克服自己的自卑心,可以让自己变得强壮。有佣人问他为什么这么费劲地锻炼身体,他居然对佣人说,多和自己的身体对话,会让自己心平气和。佣人听得一头雾水。
他的本性并不坏。一个真实的坏人永远比一个虚伪的好人要可靠一千倍。
父亲看他渐渐改邪归正,开始相信他,带着他料理生意,父亲一直很器重他,只是他自己一直被自己内心里的魔鬼纠缠。他一开始真的是要改邪归正的,他要继承父业,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可是还是那句老话,狗改不了吃屎的恶习。当他刚刚开始掌握一些实权的时候,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偷了家里库存现金的一半,他跑了。
他告诉自己,这是他最后的疯狂。他跑到了更远的城市,他住豪华酒店,出入一些声色犬马的场所,结识不同的女人,一夜情之后重新开始,他带了足够的钱挥霍,那些钱是父亲一辈子的努力才能挣到的钱,而那些钱在家中的份量,他可能也非常清楚,没有了流转资金,购买木材、运输、手工等各方面的工作就要面临瘫痪。可是他还是做了。父亲中风了。
不过家族的生意还是被母亲扛起来硬撑着。
等父亲恢复过来,当他能咿咿呀呀地说话时,人们只听到他说了一句话:等那个畜生回来,我砍了他的腿……
一些心有不轨的佣人笑了,他们心想着,到时候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就这样过了一年,伊家失去了好几家大客户,生意开始走下坡路了。这时候伊铠铎已经会走路了,他满屋子里跑。在几个心地不那么善良的佣人的教唆下,他经常拿石子去砸他的父亲。整个家族变得荒诞而岌岌可危。母亲越来越憔悴了,家庭的不圆满和生意的困难像一重重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伊凯豪在赌场失利,手头渐渐不再宽裕,就在这时他认识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老婆。
这女人长着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眼神灵活,像会说话一样。她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步步生风。伊凯豪正坐在一家高档餐厅里用为数不多的银子吃着大餐。那女人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用传情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他。打量着他精致的面孔,残缺的胳膊。伊文豪也极尽抛眉弄眼的能力。吃完饭,他在餐厅门口安静地等着,志在必得地等着。
她跟着他上了车。
爱情就是这么奇怪,从女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了心动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是那么肮脏,不像她之前只为了发泄而寻找的那些男人。她势不可挡地爱上了他。爱他的神秘、桀骜以及残缺。
俩人在那个豪华的房间甜蜜了一段时间,伊文豪只是不想再花钱去找别的女人,因为他已经没有多少钱了,而这个女人的主动和热情也让他欲罢不能。
他很快就要走了,他要回家,他心中有悔意,更多的,是因为他没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