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新帝改年号为天庆。天庆元年元月二十日,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苏子衿和小离顺利到达了奥东的边境地区。
才刚刚到达,苏子衿便迫不及待的赶到了半个多月前欧阳晟悯跳下的那个悬崖,她们查探多日,果真没有他的尸首。当然,就如小离所说,别说是他的了,就连当时作战的士兵的尸首也不曾找到。
于是她决定,再在这边境地带仔细搜寻一番,就原路返回去找。
又是一天夜里,天气寒冷,还下着蒙蒙细雨。苏子衿从睡梦中惊醒,这样的雨天,自从欧阳晟悯走后,她便从未睡着过。
屋子里很温暖,但还是有点闷的,她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就出门走走吧。心里这么想着,她便撑着一支淡绿色的油纸伞走出门去。
可她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条小巷里,当然,巷子里除了苏子衿便无他人。而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少年,那个少年一脸正气却又有一点可爱,他还帮她赶走了坏人。
“……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
“这把伞……你拿着,我这边近。”
可是少年当年回去之后便高烧不退,卧病在床。
她回想着。
“你不看路呀!疼死我了!”
“明明是你骑的这么快,还说本……,还说是我,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呀?”
“你给我听好了,我姓苏名瑶字子衿,有本事上将军府找我去!”
苏子衿站在那巷子里,一动不动。
“这玉佩哪儿来的?”
“要你管。”
“不会是偷来的吧!”
“瞎说什么呢,那是我母……指不定是哪个七大姑八大姨送的。”
她当时倒是没注意他说话的口吻,苏子衿失笑,可她想着想着却不禁湿了眼眶。
“你,你想干什么?”
“……哥哥!”
“哥哥?……王妃这般求饶倒显得本王是在欺负你了。”
“放心,本王对你,没兴趣。”
“……”
“王妃昨夜睡的可好?”
“谁是你王妃!”
“谁搭话谁是。”
“……”
“弱女子?千里迢迢?虐待?……王妃这般喜欢颠倒黑白,还说的如此夸张,不如本王给你支个摊位去说书啊。”
“……”
“怎么,喜欢它,还是……喜欢它的主人?”
原本是真的觉得他蛮记仇的,蛮讨厌的,可不知不觉间这些拌嘴竟成了他们的习惯。这样的日子又何时才能回来?哪怕是让他们再吵两年她也愿意!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事还是说开了好。”
“……”
“可是,它已经碎了!”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是在知道他就是小英雄时?还是他在知穆宫再次救她时?还是他将新的玉佩赠予她时?
“好好好,我有错,我有错,行了吧。”
“放心,玉佩我会弄来更好的。”
“我怎么会来?你们都给本王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本王的王妃!”
“那个小宫女……”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
“哼……傻子。”
“嗯?”
“我不会让她死的。”
不知不觉间,苏子衿的脸上划过几滴眼泪。
“怎么只有一半,另一半呢?”
“在这里。”
在他的腰间。
“你莫不是栽在我手里了吧?你是不是喜欢我?”
“……”
“是不是嘛!”
“不是。”
“你,你说谎啊你。”
“没有……”
果真是喜爱说谎!你不是说要我相信你的吗?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大福星吗?那你是否还活着?又到底身在何处?
苏子衿哭声愈烈,她的手,渐渐的松开了那伞,伞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还疼吗?”
“你,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
“既然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
“谁让你一连好几日都不出现。”
苏子衿蹲在了一个墙角,雨越下越大,她整个身体都被雨水淋湿,一阵孤独和寒冷向她袭来。
“子衿!”
“不好意思……”
“你,别碰我!”
“我告诉你欧阳晟悯,我心悦你喜欢你……”
我亦是。
“苏子衿,我爱你。”
爱你。
这两个字如同回音一般一直回荡在苏子衿的耳畔,许久都不能消散。
你好狠!八百多天的相思之苦,如今又不知是死是活,而你又究竟在哪?
她欲要更大声的哭泣,可她的嗓子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揪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哭泣,只能小声的呜咽着。无数滴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又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让她难以呼吸,她似乎都感觉不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了……
也是因为突然有一天,皇位上的那个人成了景穆德的儿子欧阳恪,那是他们一直在调查的人的儿子,但实际上新帝年纪尚小,真正的实权在景穆德手里,更何况她本就是新帝的生母。
苏家在新帝继位后便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压,她甚至明目张胆的派人去刺杀他们全家。
而顾南浔口中的交易又是什么?所以他的跳崖一定是被逼上绝路了……
可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因为关于景穆德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头绪,她行事十分周密而且毫无破绽。嘉惠帝的死也十分蹊跷,然而令苏子衿没想到的是景穆德竟如此按耐不住,而这一切就足以让她得到所有她想要的……
所以她之前之所以不怕他们也是因为她早知道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迟早有一天会得到整个奥东国?
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与迷茫。她是可以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的,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不但不知欧阳晟悯的生死,亦没有任何能力能够保护好苏家。而且自己只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并不擅长什么朝堂纷争。
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噩梦……
第二天。
“唉,唉,你听说了没,昨晚有一位女子在某个巷子里哭,她嘴里还念叨着一些奇怪的话。”
“何止是听说呀,我家就在那巷子附近,我听的可清楚了。”
“你听见了算什么,今儿早晨我去集市的时候都看到了!就在那巷子里!”
“啊?还真有啊,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
众人:“走,去看看去。”
很快,那条巷子里便聚集了很多人,但大家都不敢靠近。
一众人远远的围在苏子衿的身边,打量着她,只见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苏子衿昨夜淋了一夜的雨,此刻高烧不退,早已昏睡了过去。
“话说这女子也太不检点了,竟然夜不归宿。”
“这看着还挺年轻的,也够水灵的,胆子倒是真大,竟敢半夜跑到这巷子里来”
“不会是什么青楼女子吧。”
恰巧,有两位男子经过此处。他们一个身穿白衣,身材瘦弱,手持折扇,看起来有些羸弱,像是一个书生;另一个虽然也是衣冠整整,却因为身材比较壮实,五官也十分的威严凶悍,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土匪头子。
只见二人十分从容淡定的走到苏子衿身边,那土匪头子毫不犹豫的将苏子衿抱起,然后同白衣书生一起离开。
有一人上前拦住了土匪头子和白衣书生的去路,“唉,唉,你怎的……”
然而他们二人根本就不理会那人。待他们二人远去,那人旁边的人才说道:“别多管闲事,那土匪头子说不定就是她丈夫。”
“她虽不检点,但看起来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如此这般,倒也是情有可原了。”众人在一旁猜度。
而小离一早起来发现自家小姐不见了。再一看,行李包裹都还在,知道小姐不是抛弃自己独自离开了,小离松了一口气。但她又开始焦急,那小姐能去哪里,她怎么都不告诉自己一声呢。于是她忙跑出门去,这才听到了街上的流言……
……
某家客栈。
白衣书生:“你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土匪头子:“哦,但是我们就这样把人家姑娘带回来是不是不太好呀?”
白衣书生淡定的摇了摇他的扇子,“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人看着呢,人家姑娘若是真就这么醒了,才是真的不好。”
土匪头子挠挠后脑勺,憨憨一笑,点头道:“说的也对,那我先去了啊!”
在大夫的一番诊治下,苏子衿的烧退了。到中午时分苏子衿就醒了过来,她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躺在一家陌生的客栈里,她感到有些奇怪,自己昨夜不是在……
呀!她惊慌的坐了起来。她突然回想起来自己昨夜都些干了什么蠢事,半夜出门还丢了伞,在那巷子里昏了过去!那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莫非是被别人看到好心救了回来?那岂不是有很多人都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了吗?那也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正在苏子衿还在为这件丢人的事懊恼的时候,白衣书生推门而入。
“唉,姑娘醒了。”只见那白衣书生走进屋来,他手里还端着一些食物。
“是你把我带来这儿的?”苏子衿疑问。
“嗯,还有小生的一个朋友。我们看到有许多人纷纷围观议论你,为了姑娘你……便将你带了回来。”他将那些食物放在了桌上。“不过姑娘,我听说你是在那巷子里过了一夜。作为一个姑娘孤身一人在外还是很危险的。”
“谢谢。”苏子衿忙道。
“是啊,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在巷子里待了一夜,姑娘你都应将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这声音不如白衣书生那般细腻,是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此时白衣书生口中的那个朋友也推门而入。“当时人太多了,他们的言论也有些轻浮,我们只能将你带回。”
苏子衿点头。很快,那土匪头子便与白衣书生站到了一起。这么看,这两个站一块儿的人还真是不协调,一个白衣翩翩,温文尔雅,一个膀大腰粗,嘴边还留着胡茬儿。看到这个,这几日来总是紧绷着的苏子衿倒是不自觉的浅笑了,“那请问二位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