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懒猪，还要上课呢！”宁齐鸽推着躺在床上的牧羊，脸上写满无奈。
“几点了？”牧羊睁开眼睛，给阳光一照，涩涩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就要涌出来，他赶紧又把眼睛闭上。这样眼泪才安静了下来，牧羊奇怪难道眼泪是乘着刺痛眼睛的光来的。
“快七点了。”
“不要着急嘛，不是还有一会儿？”牧羊这回干脆眼睛都没睁，翻身裹着被子继续睡觉。
牧羊本打算起床的，刚才也只是逗逗她，可是翻身之后就变卦了，迷迷糊糊又睡了好一会儿，大脑突然断了一拍似的，忽地坐起来，瞪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又迷迷糊糊地把眼睛闭上，坐在床上摇摇晃晃像是要倒下去，可总是打了一个圈又坐正。如此反复几回，他长出一口气，伸手摸索到自己的衣服，直接往身上套。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宁齐鸽正盯着自己，他迷迷糊糊地问道:“看什么看，色狼。”
“我？色狼？”宁齐鸽指着自己问他，怎么感觉面前这人像个傻子呢，“你睡傻了吗？”说着就要伸手试他额头的温度。
“就是你，色狼，摸我头。”牧羊往旁边一躲，他奇怪为什么宁齐鸽说他傻，结果却要摸他的额头，这能摸得出来吗？
“我这就色狼了？”宁齐鸽收回手看着他，越发觉得自己眼光是不是有问题。
“你还不承认，每次你换衣服你都不许我看，我穿衣服的时候你就总是盯着，你不是色狼是什么?”说着牧羊把双手一摊，感叹了一句，“真是没天理啊！”
“不许你看你还不是偷偷看。”看着牧羊略带嘚瑟的表情，宁齐鸽翻了个白眼，伸手指着他问道:“快起床上学去了。”
“嗯？”牧羊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头没梳口没漱脸没洗呢，上什么学。顺着宁齐鸽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看，乖乖，衣服穿反了，难怪觉得有点紧，“嘿嘿，偶尔换换风格！”
“那就这样，我们上学去吧！”
“嗯，我还是换一件吧，这件衣服和今天的天气不搭。”牧羊一本正经地说，不理会宁齐鸽一阵无语。转过身去刚刚掀起衣角，动作突然停止了。宁齐鸽正疑惑，只见他又转过身来道，“我要换衣服，不许偷看。”
“切，我才不稀罕。”说着宁齐鸽转过脸去看着窗外，偷看，我才不会，有什么好偷看的，我——我是正大光明地偷看，反正你也偷看过我。
“看得这么专心？”穿好衣服，看了一眼转过身去的宁齐鸽，牧羊含糊地调侃了她一句，“走吧，上课去。”
“先去洗漱！”宁齐鸽指着卫生间喊，心里更确信自己眼光不行。
上学的早晨通常来不及做早饭，当然面条除外，可是吃一个星期的面条那也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多数人是到学校去吃早餐。
H中学并没有食堂，也不强制学生住校，因为宿舍是校外人士修建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学校的头四十年是没有宿舍的，因为这四十年的使用权不在学校手里。算来如今正好是第四十年！
至于食堂，这从来就不是问题。H中学虽然不在城中央的繁华地带，但学生伙食多的是人去考虑。学校外面有很多小吃店，算不上奢华也说不上高端，没有包间没有最低消费。唯一的好处是在这里可以实惠地吃饱。然而还有更实惠的，校门口有很多小摊，卖粉卖饭卖包子卖馒头。这也算是一种简单的生活方式，简单到两块钱就可以对付一早上。
第一节课后，宁齐鸽和牧羊才准备出去吃早饭，钟若若和他们一起，私下里有同学取笑他们是九班形影不离三人组。到校门口的时候，各个小摊前已经被人群围了好几个圈。他们三个直接去了一家小店，店里的人要少得多。
“吃什么？”三人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老板就问他们。
“我吃粉，三鲜，小碗。再来一碗红烧，大碗。”宁齐鸽点了两碗米粉，然后问钟若若，“若若你吃什么？”
“我也吃小碗三鲜吧！”
“好的，坐会儿，马上就好。”老板说了一句，下厨煮粉。
校外卖粉条的很多，且各有各的特色，他们三个来的这家就以三鲜和红烧为最好，旁边的一家最出名的则是大排，往南走不远，三岔路口的那家首推蹄花，当然很多人喜欢的是出校门通道左侧那家的干粉和豆汤粉，能将食物本身味道发挥到极致。
第二节课是英语课，老师是个中年妇女，大约是家里比较有钱，讲课特别不上心，让人听来只觉乏味，牧羊往往是趴在桌子上睡过了那四十五分钟的，这也就是他英语测试成绩不太好的原因。有趣的事，班主任会催促他好好学习英语，英语老师对他的成绩却只字不提，似乎没有任何的期望。第三节课是牧羊最喜欢的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位男士，叫韦少杰，刚过三十，已经是学校的副校长，前途不可谓不远大。
韦少杰拿着语文书走进教室，对着讲台下的学子道了句同学们早上好。
“老师—韦少早上好……”讲台下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回答声，杂乱无章。至于称呼老师为韦少的那个就是牧羊了。
得，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韦少杰把手按在书上，说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人生里有一些关系是不能拒绝的……”韦少杰说到这里，牧羊就已经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为什么。上周五有两个学生在教室里吵架，吵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彼此都有动手的意思，不过谁都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贸然出手。可能他们都知道先出手事后落不了什么好下场，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不在乎这些，本来他们就是吊车尾的，也没指望别人高看自己，但临近毕业还要背一个处分就不太划算了，最好校外解决……其实牧羊不太关心这些事，只是在同一个班级避无可避而已。这种拿了父母的钱到处挥霍却整天不学无术的人，用历史老师常说的话来形容——简直狼心狗肺。
语文老师相比其他老师，在学生的道德上其实负担得更多。“同学关系就不能拒绝。”他接着说，“也许你不想和某个人产生这种关系，可是当有一天你们走入社会，你的生活不如意的时候，你身边的人全是因为利益与你结交，那时候你再回首，当初和我闹矛盾的那个同学，我和他真的有那么大的矛盾吗？可能那个时候的关系才是最简单最纯粹的。”
牧羊替韦少杰感到惋惜，因为他知道这些话那些人根本不会放在心里，反而认为是老师多管闲事，尽管他是为了他们好。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个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吧！
与韦少杰相比，下午上课的历史老师华杨要平静得多。大概是年纪大一些，年轻时经历的事情也多，抑或性格使然，华杨从来不管这些事。他照例吹了吹讲桌上的粉笔灰，把书放下，然后开说:“我听说你们有几个同学之间有点不愉快。”——他停顿了一拍——“年轻人血气方刚，闹点事很正常，但是上课的时候请你们好好听课，至少不要出声，趴着睡觉也可以。关系不好，坐得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我说过我不乐意管你们这些闲事，我也跟你们说过我这节课就等着下课，今天就等着放学，这辈子就等着退休。希望大家满足我这个心愿，上课的四十五分钟，你们配合好我，好吧！”
华杨的话听起来没什么，效果却出奇的好，在他的课上很少有闹哄哄的时候。就算偶尔有，他只要把脸一沉，安静的看着讲台下，这群猴子就全哑巴了。倒不是他的话富有感染力，应该说是“为他积威之所劫”。他初来教九班就是高三，校长亲自找他来，说校内起火，请他来救火。这火就是九班了。第一天他上课，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教材没有发下来，他于是讲起了纪年法。从黄帝纪年开始，途经皇帝纪年，天干地支纪年，最后到达公元纪年。讲到一半有个男生顶撞了他一句，他没在意，谁知道那人紧接着又顶了一句。华杨脸色一沉，是可忍孰不可忍，就那么一秒钟，全班鸦雀都无声了，牧羊感到背心发凉，他虽然看着华杨，可是不敢正视他的眼睛。还来待不及仔细辨识出声音来源，华杨就在全班几十人里一下指出那个男生，“你，站起来，靠窗边的那个男生，站起来。”
这么快就找到元凶了？牧羊怀疑华杨是不是有见闻色霸气，后来才知道，可能不止是见闻色。然而这还没完，华杨沉着脸接着就说，“你这样的学生啊，我想我这个年纪嘛应该和你父母差不多。你父母拿了钱供你吃供你穿，供你来一中读书，你上课讲话，顶撞老师，你体不体会父母赚钱的辛苦？我说像你这样的人，花着父母的血汗钱，来学校不好好学习，简直狼心狗肺……”
牧羊当时心里直打鼓，幸亏刚才管住了嘴，不然……呵呵，祸从口出啊。这老头骂人真厉害。牧羊收集过华杨的“名言”，命名为“老华语录”。华杨的课很少，一般也没有学生会主动往枪口上撞，所以一个月下来，牧羊只记下了两三句话。之后——传出华杨曾经是H城十三太保的第四把手之后，敢惹华杨的人基本上就没有了，牧羊也是在这时候打消了记录的心思。
十三太保这个名头不可谓不响，然而其实现在的华杨就是一个历史老师，全校最优秀的两个历史老师之一。牧羊记得他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姓陈的数学老师，号称十三太保里的二把手，不过这不影响他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师。他是B中（也称三中）当时最好的数学老师，没有之一。想到这里牧羊不禁感叹，原来这就是新时代的打手，不，老师，武力与智慧的完美结合。
最后一节是地理老师史大凡的课，作为班主任，对昨天的事必须有个明确的态度。而为了表达清楚自己的态度，他花了整整一堂课。牧羊坐在第一排，听他发牢骚似的讲了几句后就趴在桌子上，看着背英语单词的同桌。同桌是个女生，叫潘雨晴，身材高挑五官秀气，牧羊喜欢看她的侧脸，高挺的鼻子要为她加不少分。
在所有科目之中，牧羊的英语最不好，多少有他不乐意背英语单词的原因，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往大脑里塞对他来说是莫大的煎熬。他宁愿成本成本的背历史书和政治书，却不想记几个英语单词。他和潘雨晴一个月前开始背单词，从必修一第一单元开始。一个月后的今天，同桌背到了必修三第三单元。而牧羊呢，必修一第一单元还没背完。对此牧羊只能自嘲一句，人和人之间毕竟是有差别的。
下课铃简直是解放的号角，回应下课铃声的就是班里的一阵骚动。“闹什么，着什么急，高三的人了也不知道稳重一点。”史大凡把这番骚动镇压下去，然后点出闹事的两个人，“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他人放学！”
“我先走了。”潘雨晴收拾好书包，对牧羊挥挥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牧羊盯着她，故意愣了一秒钟，用无比沉重的口吻说道:“一路顺风。”
潘雨晴笑了笑，没说什么，走出了教室。牧羊楞了一下，人如其名，笑起来的时候能够拨开阴云，使人如沐春光。
“嘿，看什么呢？快想想去哪？”宁齐鸽拍着桌子问牧羊。
“去吃东西先。”牧羊转过身来，发现钟若若挽着宁齐鸽的手站在面前，“若若同学也一起去吗？”
牧羊和钟若若两个，还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俩没有朋友那一丝生疏，也不像恋人那般要好。要说起来，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应该是知己，无话不谈的知己。然而红颜知己对一个男生来说实在是很暧昧的存在。幸好宁齐鸽不介怀他们的关系，一个是自己的恋人，一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宁齐鸽最不会防备的人就是钟若若，谁闲的没事非要往那方面想。
“我也要吃饭啊！”钟若若接了一句，“怎么了，怕我破坏你们的二人世界？”
“没关系，我会自动屏蔽你的。”牧羊满不在乎似的说。
“屏蔽我可以，但是不要说些少儿不宜的肉麻话来摧残我幼小的心灵哈。”
“幼小？”牧羊笑得要多欠揍有多欠揍，钟若若看起来小小的，可实际比他大差不多两岁，连宁齐鸽也比他大一岁，“你比我都老，还说什么幼小的心灵，少给我装嫩。”
女人的年龄永远是不能讨论的话题。钟若若此刻捏着拳头，正在蓄能，只要能量满格，她就可以一个超必杀技把牧羊瞬间秒掉。
见此情形，牧羊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边跑边喊“我去上厕所，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全然不顾教室里还有多少人。
“呵呵，别理他，我们走吧。”宁齐鸽说着挽着钟若若的手往外走，“今天去哪家吃？”
“去川菜馆！”
“嗯，走吧。我给他发条短信。”
牧羊看着短信，一阵无语。他知道准是钟若若那家伙报复自己，可是这个时候不能逃，一到用钱的时候就消失的男生是牧羊所不齿的。摊上这么个对手，他只能自认倒霉。原来这才是超必杀技，生命值刷刷往下掉啊！想到未来几天勒紧裤腰带的生活，牧羊欲哭无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