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就是大晴天,这是牧羊小时候看《西游记》时知道的话,如今正好用得上,雪后是晴天,而晴天正好扫雪。在牧羊的想象里,扫雪是一件富有浪漫气息的事情。然而现实很快就让他知道,光凭名字想象的浪漫多半是天真!
“卧槽,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儿吗?学校也是无敌了。”吴笑霖提着铲子看着铲了不到一半的枫林道不住地埋怨,“任务一丢,工资不开饭也不管,就会拿我们当免费劳动力。”
牧羊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伸手给他点了个赞后又继续低头扫雪。也难怪吴笑霖埋怨,说是扫雪,其实哪里是扫把可以解决的,来来往往的行人早把雪踩实了,不用花大力气用铲子铲的话根本没办法,倒不如说是铲雪来得合适。况且,他们这真是义务劳动,还都是非自愿的。
牧羊没说话,李东阳却像是自带了嘲讽技能般说道:“算了吧,挖矿你都不怕,扫雪怕啥!”
有几个女生不明所以地看了吴笑霖一眼,然后聚在一起不知道聊起了什么。
“你这是在逗我,牙签。”吴笑霖立即还以颜色。也许女生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这不重要,反正他这话其实是说给李东阳听的,再说了,如今的女生还有不懂的?小学生谈恋爱求婚什么的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么一想,吴笑霖瞬间有种攻击加成,仿佛拳拳到肉的满足感。
“我去,胖虎,他抢你台词。”李东阳实在无力面对这个绰号,只能祸水东引。
安子祥黑着脸,抢台词什么的,你说话声音也不用高八个调啊!你分明拉哥下水:“牙签你逗哥,臭不要脸,找班长去,马屁文无敌。”
“无敌无敌!”柳思成也跟着起哄,浑然不觉已经成了两人的“帮凶”。
马博文的手上的石膏已经拆了,但是大家对他不放心,只允许他用扫把。此时他抬头看着他们,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骂了他们一句傻逼,转而又对牧羊说道:“疯子你收拾收拾他们。”
牧羊一听,得,就不能太老实,绕半天还不是绕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些人咋就专挑老实人下手呢?
这一下给牧羊感动得不行,这么久了,这小子总算帮了自己一次。于是他赶紧投桃报李:“我觉得吧,矿工说的也没错,我们确实是成了免费劳动力了……”
“就是。”吴笑霖朝他伸出大拇指,迫不及待地接话道,“学校其实是很黑暗的。你说我们交了学费了吧,住宿费也没拖欠,结果还把我们弄这儿扫雪来了!这上的是他妈哪门子大学,花钱把自己卖了。”
“哈哈哈~,精辟。”牧羊情不自禁拍手称赞,两个人一唱一和跟演双簧似的。
“简直神吐槽,”李东阳一边掏手机一边说道,“必须发条说说。”
“必须发,哥给你点赞。”安子祥脱手套往手里哈口气搓手拿出手机解锁进空间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压根就不带停滞的。
“点赞点赞,我给你们男生都点赞。”每次大家聊得好好的,总会突然出现不和谐的声音,接着会出现一张应该被和谐的面孔,如今这个人就是刘素,“快点儿扫雪行不,这风吹的冻手冻脚的,多一分钟都不想呆。”
牧羊感慨这和谐的也真够狠的,毛线帽和口罩之间只留出一条绣花针一样的小缝给眼睛。
李东阳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说道:“剁了,以后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再也冻不着了。”
“诶你……对了,我想想你绰号叫什么来着?”刘素点点下巴,做思索状。
“刘哥,不,刘妈,我这就扫。”李东阳毫无脾气地妥协了,但凡是个男人摊上这么个绰号,感觉瞬间短人半截。
“你是我妈。”刘素觉得李东阳是在说他年龄大,所以叫自己刘妈,但她可不稀罕突然有这么大个儿子
李东阳认认真真铲雪,脑子似乎瞬间离线:“行,你说什么都行。”
“你……”
“哈哈,恭喜恭喜!”牧羊双手提着铲子对李东阳做了一个恭贺的手势,却不料李东阳根本没有转身,刘素倒是死死地瞪着他。幸好眼神不能杀人,不然以铁铲这厚度真没把握能挡住。
这不尴尬了吗,别看着我不说话呀!牧羊心思转得飞快,现在只有自说自话了,于是他哼了两句“我自说自话,简单的想法”然后说道:“呃,没笑你没笑你,天气不错,这是一个扫雪的好天气,扫雪扫雪。”
“诶你说你是不是找事儿?”刘素不依不饶的说道。
“不是,没说你,我说他呢!”牧羊把手一指吴笑霖,心道是时候为我做出牺牲了,老弟,“说他,没笑你。”
“他本来没笑我啊!”刘素显然有点蒙,这不明摆着的事吗,牧羊干嘛拿出来说。
“不是,‘没笑你’是我给吴笑霖起的绰号,吴笑霖,可不就是‘没笑你’嘛!”牧羊解释道。
李东阳忽地直起腰来,转身说道:“我操,六六六,简直神绰号。”
“神个鸡蛋神,简直猪队友。”吴笑霖忍不住吐槽,他都没想过自己名字里还有这么个BUG。
“嘿嘿,扫雪扫雪,完事咱再细细研究。”牧羊提着铲子一通乱铲,他是真站不住了,这地方刮起风来可真是冷。其他人见他这样,也各归各位。
未几……
“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李东阳和牧羊几人正在前边扫雪,后面的女生却已经朗诵起诗歌来了。
“真是的,妈还在扫雪,姑娘在那边嘚吧嘚吧朗诵诗歌。”李东阳压低声音吐槽道。
牧羊心道班里的女生倒还挺有文采,反正这首诗我以前是没听过,不过也不怨我,教科书里反正没这首诗,课外书那肯定是不可能看古诗,太难懂。
“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他重复了一遍,拍了拍李东阳的肩膀,“你不来一句?”
李东阳略一思索便开口道:“洒落一地的,不是雪,是少女的容颜。”
“我操,简直鸟炸了!”牧羊深以为李东阳这诗说得好,看着瘦削得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居然流着这样多愁善感的血。
李东阳抱抱拳,自谦道:“哪里哪里,鄙人只愿以诗会友,你也来一句,‘三疯’。”
“咳咳,借一句,听好了啊。”牧羊清了清嗓子,压低了腰说,“呃,别走神,这个……”
“你看《我是歌手》看成少年痴呆了吧!”吴笑霖乱入。
“有没有节操,我这还不是怕你们走神听错了。”说着牧羊把腰压得更低,活脱脱一副贼样,“听着啊,我想到的是:谢太傅寒雪日内集……”
“噗,哈哈哈,我操,猥琐,别说我们认识你。”李东阳果断拉拢吴笑霖和他站在同一战线。
“内急有什么大不了,”吴笑霖重复念道,“天下之大,‘打不流西’不过方寸之间,大丈夫何愁没有厕所?”
“上天何必偏偏惩罚我一个?”李东阳轻声“咆哮”道,他看了吴笑霖一眼,摇摇头默默走回牧羊身边。
“哈哈哈,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共青团,不说它的前身,能记住它全称的团员有几个?”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李东阳说道,“加入共青团就是为了入党做准备。”
“这个我知道,”吴笑霖扶了扶眼镜,仿佛不扶眼镜不足以显示他见识之广博,“原来是社青团。”
“你是不是不小心把共青团遗址给挖出来了?”李东阳调侃道。
“你活该交一辈子团费!”吴笑霖笑骂道。
扫雪完毕已是一个小时之后,当天没课,吴笑霖搬着电脑去对寝找安子祥玩2K,结果碰到的只有李东阳和柳思成。李东阳是不玩2K的,他沉浸在使命召唤里;柳思成倒是来者不拒,理由很简单,只要不是李东阳,谁他都欢迎。没办法,不管和李东阳玩什么游戏,他从来都是受虐的一方,就算两个人是队友,李东阳也会在得分上给他沉重打击。
吴笑霖和柳思成玩得正嗨的时候,马博文突然推门进来说:“导员说咱班扫雪不干净,让咱们重新去扫。”
“哎我操,你在逗我!”乍一听李东阳差点没把鼠标扔飞了。
“我逗你干啥?真的。”马博文已经解下围巾,不知是冻的还是着急,脸通红通红的。
“咱班还扫得不干净,卧槽,导员纯属大姨妈紊乱了更年期,没事找事儿不是。”看李东阳那表情,丝毫不会有人怀疑即便导员站在他跟前他也会这么说。
“咋了?”牧羊推开门问道。其实就以李东阳刚才那分贝,隔层楼都能听清,但牧羊不想加入得太突兀。
“导员说咱班扫雪不干净,要重扫。”柳思成解释道。
牧羊略做思索,固然他对导员没什么好印象,但他觉得导员也不至于在扫雪这些小事儿上找他们麻烦。
“可能是这样。”牧羊简单说了自己的看法,“从导员的办公室到我们扫雪那块儿中间隔了一块地,那里全铺了地砖;我们扫雪那块儿是柏油路,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两相对比不就让她觉得咱们没扫干净吗?”
“啊对对对,肯定是这样。”马博文恍然大悟似的说。
“当个毛导员她,学生想得到的事她想不到,还打电话让我们去重扫。”李东阳还是颇为不满。
“操,操操操,输了输了,啊~。”吴笑霖取下耳机,盯着电脑屏幕一阵哀嚎。
另四个人全盯着吴笑霖,什么叫心远地自偏,这人简直是于大千世界自成一片天地,如今他们算是见识到了。可为什么面面相觑觉得尴尬的是他们呢?
最终他们没有去扫雪,这算是一件幸事,然而不幸的是,SJ市不会只下一场雪。
扫过一次雪之后,许多人对下雪已经不那么期待了。比如李觉明,下第一场雪时喊着“人生第一场雪”淋雪回来的他在扫过一次雪之后态度已然发生了改变。如今他只能说“哎呀我去,又要扫雪了。”不幸的是,雪已经下得越来越频繁了。
当然下雪也意味着另一件事——期末临近了,寒假已经近在咫尺。
在考试前两周,各科老师再一次提醒学生考试注意项目,并简单说明了一下考试规则。其中有一条是牧羊不太理解的——考试课必须保证一定比例的挂科人数。在高中的时候牧羊就知道挂科是一件恐怖的事情,论其恐怖程度,在特定的日子隐约比单身还要高出几度。如今才知道,这可怖事件背后满满的都是黑幕。不论成功指标,竟开始论起失败指标来,这腐朽的机器!
期末考试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至少考察课是这样的。要说考察课存在的意义,应该是捞绩点。但为了这么几个绩点让学生花好几十堂课在教室如行尸走肉一般听老师讲一些自己并不关心的东西,不得不说有浪费大好时光的嫌疑。反正期末的时候拿着一本书去可劲儿翻就行,至于得分多少,本来与平日学习没多大关系,简单说来,一看手速二看字。手速不快不足以在一个小时内抄完六页试卷,更有甚者抄的乃是打印出来的老师提前划出的试题答案;再说字,不美观不能令阅卷老师赏心悦目,既然你破坏了他的心情,那他也要破坏你的。当然这不是考试课,多数人最后都能过,只不过是绩点8和绩点4的差别。就是这样的课,竟然要占据学子大把的时间,难怪有人说不翘课的大学不是完整的大学,上考察课的时间大可以用于做别的事情,哪怕睡觉。
对于考察科目的失望在考试科目得到的一点安慰是在监考老师画座位图的时候,他先问了人数,然后在黑板上用一些歪上天的线凑出一堆格子来,紧接着以一种无人能够理解的方式胡乱在格子中填入一系列数字。凭牧羊多年接受应试教育的经验来看,那个“8”代表的第一排靠左的位置恐怕就是他的座位。
对于这个安排,牧羊只能感叹画面太美不敢看。第一排乃是传说中的“自杀座”,据说期末考坐在第一排能得善终的实在是少数。对于这个说法他是不相信的,这他妈哪是“自杀”,分明就是“他杀”,希望有人能替自己收尸吧。牧羊本已欲哭无泪,猛一抬头,发现那个监考老师正坐在讲台上板着一张臭脸盯着自己,突然感到淡淡的忧伤,这凶手长得也太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群众了。
尽管过程很艰难,但考完了也就是考完了,就算没考完——那是不可能的,时间总是不等人的,它就像一阵风,在你艰难的时候,它秋风般的忧伤吹得却像春风般悠扬;在你得意的时候,它却犹如穿堂风,就那么一扫而过。
当一只脚迈出考场,这个学期基本就结束了;再迈出另一只脚,假期就来了。打包行李,踏上归途。火红的夕阳正一点点从地平线上沉下去,余晖留思乡的心,窗外的景色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再见,灰色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