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尖声反抗,那样尖利的仿若小兽的嘶叫,让慕染眸中的神采有一瞬间的凝滞,然那也只是一个刹那,她的眼中,就已是一片坚定之色。她略昂着头,干净的眸子,静静的看进了宗胥溟眼中,“他已经忘了我不是么?那又何必再让他想起,再让他经历痛苦,阁主,爱一个人不是这么爱的。”
“冷酷的女人。”宗胥溟冷冷的看住她,空着的手,却是慢慢的抚上了慕染的眸,“瞧你的眼睛,多美,可又是那么的干净,有时候本阁在想,你心里,到底爱的是哪一个?是那个皇帝,还是本阁的小茗儿,恩?”
“你说爱一个人不是那么爱的,那你说,本阁该如何?”宗胥溟有一刹那间停住了手上所有的动作,那总闪着如蛇般让人不舒服眸光的眼中,此刻闪着几许懊恼和痛苦的神色,“对他好他不领情,折磨他也只会让他越走越远,无论本阁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所动心,你说,本阁该如何?你以为本阁不想对他好么?是他,是他不肯给本阁一个机会,一丝一毫的可能也不肯,那么本阁也只能毁了他在乎的东西,毁了他的希望……”
“你疯了。”慕染徒地倒吸一口冷气,似是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蓦地眼神渐渐的变冷,嘴角斜斜扬起的弧度,亦是透着一丝冷鹜,“我不会如你所愿毁了他,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说要他,爱他……”
“难道你就配嘛?”显然是被她话里的决绝和讥诮所激,宗胥溟猛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声音阴冷冷的,如浸了寒霜,“他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为你想,为你做,他为了你,可以不顾性命虽你一同跳下曲水,他为了你,已经忘记了你……你知不知道,听到莫失莫忘的时候,本阁多么希望他忘记的那个人,是我……可是你呢,你对他的只有怀疑,只有到了他能为你付出的东西已经少之又少,你才慢慢的发觉他的好,是不是……”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慕染惊惶的瞪大了眼,眼中的清澈被宗胥溟眼中那带着怨恨和死亡,仿如毒蛇般吐着信子的目光一搅,生生的荡了起来,眼波震颤间,只觉得眼前又是那一个人,妖魅的恍如妖孽的男人,薄薄的唇一开一合,说着的话,都是那般如烙印一样,永生的刻在她的心底,“我不会毁了他,如果你爱他,就请你,放了他……”
“冥顽不灵的女人么?那就不要怪本阁……”眼神在豁然间一冷,宗胥溟已是嫌恶似的放开了自己的手,“迦叶,将她送到宫里去。”
迦叶悄无声息的从屋外进来,见着慕染的模样,似是愣了愣,但随之便已是一副面无表情。
“本阁好像记得,宫中的莲妃娘娘可也是崔家的人,想必,她应该会很是喜欢你的出现……”冷冷的顿了顿身,然而四周却没有声音响起,没有他预想中的惊慌失措,亦是没有他意料之中的哀声恳求,他懵然的回转过身去,却见着那一个本该露出惊恐眼神的女人,正用一种干净的看不出任何杂质的眸子,清清静静的看着他。
那目光中,悠悠的带着一丝温柔,好似要透过什么看到虚空中的某人,忽然,那目光终于是重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可怜可叹的神情,让他只觉得心中一片的挫败,这样的眼光,带着怜悯,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仿佛在说,“你真可怜。”
这样的认知,竟让他觉得心中莫名的恐惧起来,不,不要用那种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他不可怜,他一直都很好,怎么会是可怜的人……
“迦叶,带她走,立刻,马上……”惶惶然的声音,已经带着莫名的轻颤,迦叶有些惊诧的微微皱了眉,但还是迅速的一掌击昏了慕染,将她带了出去。
有一个仿佛如无物一般的影子,在见着迦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幕之中,一双透着深怨的眼,刀一般瞥向了屋内的男人,身影一闪,已是追着抱着慕染远去的迦叶而去。
屋内的宗胥溟只觉得有什么气息一搅,便已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扬声出口,“谁……”
屋外有人轻轻一叹,却是宫碧君的声音,“阁主,该放手时,莫要执着。”
“宫主说的倒好,可知当初为何没有罢手。”宗胥溟的身子突兀的僵了一僵,眼神刹那间变得有些赤红,是那种如蛇般阴鹜的目光,“那个时候的宫主,可是连情丝蛊都用了出来,得不到,便将他毁了去,这些,可不该是本阁胡说八道吧。”
宫碧君站在门外,愣愣的看着那个影子消失的方向,忽然间微微笑了出来,“若是本宫,已经后悔了呢?其实,他们最后能死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再分离,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哼,现在来感慨这些,是不是太迟了些?”他在屋中,慢慢的踱步到了映着宫碧君影子的窗前,冷漠的看着这个保持着温和弧度的身影,“别以为刚才你做的那番动作,本阁看不出来你只是想救她,怎么?宫主难道就为了情敌的女儿,就甘愿用整个冥衣宫来陪葬么?”
眉眼堪堪闪过一抹苦涩,宫碧君心中亦不知自己到底再有没有了怨恨,是否还有痛苦,只是她犹豫不绝的,只是不想让宗胥溟的折磨施加到慕染身上,只因为见识过那个时候北堂茗的惨状,让她心中微有骇然,“冥衣宫自是不会插手,只是阁主该知道,万事不要太过,而且,茗,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茗了……”她轻轻叹息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间又惶惶然的闪过了什么片段,让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所以,他必定不会放过阁主,那……”
“如果能死在他手上,本阁倒也甘愿。”屋子里的宗胥溟在听了她的话有半响没有开口,只是忽然间说出了这么一句,嘴角却慢慢的张扬,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宁愿杀死自己的人,是他的小茗儿。
微微的叹息,咀嚼在口中的,也唯有痴儿两字,宫碧君怔怔的看着刚才好似惊鸿一瞥间见着的,那一张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脸,愣愣的发呆,也不知说的是宗胥溟,还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