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手因为心中那被人挖起沉寂了多年的往事而心有战栗,竟是不知轻重的死死捏着慕染的肩膀,“你说啊,你刚才说了什么?”
“师父……”沁儿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宫碧君,动了动嘴唇,居然不敢开口说话,只是惊疑不定的目光却在慕染和宫碧君身上来回扫视。
慕染被她掐的肩膀生疼,然而缓缓抬起的脸上,那样明媚的笑容,却仿若带着刺的轻烟,每一见着,都会在你毫无知觉的当口深深的刺落,那清澈的眼眸中笑意盈盈,那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那略带着青紫的唇,也依然上挑起一个让人误以为是微笑的弧度,然而每每让人看来,却是那般的刺眼,她略略的抿着唇,尽量装着无辜的眨眨眼,一双清冽的眸子,却始终未离开宫碧君的脸半刻,“这位夫人,我什么都没说,您是不是听错了?”
“不,你说了,你说了崔易之是不是,你说了……”宫碧君一时间还未有精力去察觉她眼中的恨意和讥诮,只是悸动不已,对那个人的思念,仿若潮水般涌来,生生不息。
原来,真的是你!
慕染微扬起了眉,静静的看着她,眼眸在这个时候,恍如月夜般的漆黑妩媚,只是却像是淬了毒的轻风,她说过不想报仇,可是却并不代表她不恨,“哦?崔易之么?”
看着宫碧君眼中那刹那间亮起的欣喜之色,慕染眼中的冷冽却愈加浓烈,“我只是无意中走过一个地方,看到了一个开满夕颜的墓地,看到了那墓前墓碑上的名字,觉得好奇才随口说说的,夫人又何必如此激动,怎么?难道这个崔易之竟是夫人熟识之人?”
宫碧君的脸色一僵,眼中隐隐然闪过痛苦哀戚的神色,不住的喃喃着夕颜花……然而她却不知,正是这种恍若死灰般痛苦绝望的神色,让慕染那一颗痛着的心,竟然奇迹般的慢慢鲜活起来,那一股能折磨着这个害的她的生活翻天覆地变化的人的兴奋,偏执像是毒芽般在心间悄然开放。
“若是我没瞧错,夫人定是深爱着这个叫做崔易之的人吧,可惜人家却和他的爱妻,在那么美的一个地方长相厮守,夫人……”肩上蓦地一紧,纵然右手已经残废,在这个时候,却还是让她觉得那痛顺着手臂齐齐渗入心间,撩拨的她一阵一波的疼。
“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爱他,早就不爱了,不爱了……”宫碧君狠狠的抓着她,目光所扫之处,却根本看不到实质,“那个贱人,那个臭男人,我恨他,怎么会爱他……”
慕染深深的看进她癫狂的眼中,心中疏忽一痛,这个人,若非没有对爹爹那样深的爱,又怎会有对娘亲爹爹她们如此深重的恨意,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念,就可以这样伤害他人,就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摧毁一个本该是幸福的家,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他们葬在什么地方……”宫碧君眼中,那爱恨交织的痛苦和哀戚,让冥衣宫众人大为惊诧,印象中的宫碧君,严肃冰冷不苟言笑,只是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模样,她们不禁狐疑万分的看着慕染,只觉得的这个女人的眼中,闪耀着一丝并不友善的目光。
“葬在了什么地方?”慕染喃喃的看着她,微拧着眉似乎很是认真的在回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只是当她缓缓抬眸看向宫碧君时,瞥见她眸中慢慢泛起的期待之色,冷不防的便是漫不经心随意的一笑,“我忘了……”
“你……”宫碧君手上力道猛地一重,眼神也在刹那间凶狠了起来,“你敢耍着本宫玩,恩?”
“师父……”沁儿眼见这大街上很多人都疑疑惑惑着看着这一大群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聚在这街上,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脸上俱都是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沁儿有些恼恨的瞪了回去,一边想着这样终是不好,慌忙凑过去小声道,“师父,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这个女人,我们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宫碧君盯着慕染的脸脸色变了数遍,蓦地将她整个人制住在了手中,几乎是半拖半拉着前行。只是前行时,她却见慕染只是一脸随意的眼神四散飘开,漫不经心中那眼眸锐寒的,能灼烧人的心,她的眼忽然在瞥见一抹极细极淡的绯红后生生一顿,蓦地一手撩开了她遮面的发丝,却在见着慕染那脸颊处细长的血痕时,楞了一楞,她知道作为一个女子,容貌是多么的重要,虽然慕染前一刻还逆着她,但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却猝不及防的涌起一股怜惜,这一抹怜意让她禁不住愣住了,迟疑的开口,“你的脸受伤了?”
慕染好似一怔,恍恍惚惚间,又见到那个人眼中没有一丝一毫波动,就那么狠狠的一刀挥了过来,血花飞溅处,她看不到别的人,别的脸,却好像在那一刹那,望见了那个男人眼眸深处的悲凉,像是一个被困在黑暗盒子里的孩子,哀哀的瑟缩,她的身子,忽然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起来,眼帘一扫间,却是如遇猛兽突然亮出了自己得以自保的刺,一根根都凶狠的竖立起来,“那又怎么样?”
许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激动的跳叫着出声,宫碧君有一瞬间的失神,然而也才一瞬的功夫,她便已经听到一声温柔的叹息近在咫尺,温柔的似乎要让人从此沉溺,然而那温柔背后的生冷和那一股子决绝的恨意,却亦是骤然在她耳边,阡陌开尽荼之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