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的脸在瞬间,蓦地绯红一片,她似乎被他的话惊的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那眼中,带着几许怅然,和少女那猝不及防的娇媚羞涩,她怔怔的垂下眼眸,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发纠缠婉转在了他的膝,发未梳,只是那般随意的洒落,当真是有那么一种何处不可怜的情致韵味。
只是她忽然间想到这首诗中的意境,那是情人间温馨亲昵的表现,又如何能用作她和他之间,她的脸色蓦地一片惨白,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会被他深痴的眼神,那般缱绻的话语所惑,已经为风锁了的心,竟还是会泛起丝丝让人几乎觉察不到的涟漪,他,本就是就中高手,也难怪自己被他吃的紧紧。
“胡说八道。”慕染的脸上一时红一阵,白一片,清澈的水眸,视线一扫,就见着那盖在自己身上的风披,似是掩饰心中那莫名的慌乱,她愤恨的一把扯落,猛地一个起身,便要起来离开,却不料头上是更紧的一丝疼痛。
“啊……”她一声轻叫之后,便已是明白了什么,蓦地咬唇愤怒的看着他,“原来王爷也会玩这种无聊的小把戏,什么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这些去骗骗那些个帝都里可怜又可笑的女子,当真是最妙不过,可惜崔慕染不是她们,受不得南平王这般的抬举。”
北堂茗唇角的笑意一僵,凤目中一抹苦涩的了然一晃而过,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然而蓦然间,他却更是笑靥如花,唇边荡涤着莫名妖娆的笑意,“崔慕染果然不愧是崔慕染,连这竟然都能瞧的出来。”
他看着慕染眼中有什么莫名复杂的东西,让他还未来得及抓得住是什么东西时,便已经一闪而逝,他看着她眼中已经浓烈起来的清冽混夹着一抹说不清是恨还是怨的情愫慢慢滋长,他那抓着匕首的手,也便那般缓慢的伸到了她的面前。
“恨本王吗?”他笑着问道,唇边花开烂漫。
慕染怔怔的瞧着他唇边带着酸楚和那么一丝落寞的笑意,只觉得心忽然间涩涩的缩的紧,飞快的将头往旁边一转,她闷闷的声音,便亦是传来,“明知故问。”
心在一瞬间幽幽一叹,她说的很对,自己还真是,明知故问。
只是纵然心中心涩如死一般,他却还是笑着,往着她面前,再推了推那把匕首,“既然恨本王,那么本王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一刀刺死了本王,那么本王便放了你从此自由,本王可以保证,南平王府的任何人都不会为难你,更不会为难崔家的任何一个人,你放心……”他忽然放柔了声音,“崔煜也不会有事。”
慕染心中一惊,她竟将自己看的那般的透彻么?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可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若是她能一刀刺死他,他便放她自由,放过她一心一意想要守护的东西,“北堂茗,你难道是疯了不成?”她忽然间尖声嘶叫了起来。北堂茗,她快要被这个男人逼疯了。
她和他,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个那般全身紧绷,以一种戒备的姿态,狠狠的看着依旧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只因为那纠结在一起的发丝,两个人,都只能那般微微躬身低头,却不知,这样一种姿势,在旁人看来,是如此和谐旖旎的一副景致。
“不是恨吗?那便杀了我……
是因为我,利用豫北韬,利用苏怀前,利用崔家商会那几个老头子设计陷害崔家,崔家才落魄至此;
是因为我,暗示了你爱的那个人,他才想到了用还魂草,利用你的手,毒死了崔思逸;
也是因为我,本答应过烟娘饶崔思逸一命,却还是借由你的手,杀了他,所以烟娘才会那般对你,让你废了右手,让你阡陌离上瘾;
同样是我,夺去了你的清白,毁去了你额上那本该是高贵的圣女莲烙;”
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将掌中的匕首伸到了她紧握成拳,涩涩发抖着的手侧,然那一张俊脸之上,那妖娆的笑意却越加的增添了一阵疯狂之色。
“你同样想不到的是,在飘红院,你与崔思逸差点出事的那件事,也是我一手策划的,是我发现了崔清柔的偷听,故意说的那些话,让你被崔家的人责难,是……”
“够了……”慕染的身子从刚才开始,就止不住的打起了冷战,“你怎么可以,这般神态自若的对我说这些,怎么可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喉间一丝丝的溢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带着莫名的恐慌哀戚和委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不是么,却为何要这样的对她,就算崔家果真做过对不起他的事,那也只是上一辈的人,与她有何干系,与她有何干系……
“还不够,还不够,你知不知道,原来我心心念念的报仇,支撑我活下去的报仇,原来都只是一场空,北堂茗的身份也不是我的,你知不知道,我报错了仇,崔家,罪不至此,是我报错了仇……”他用那只染血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衣袖,那般用力,带着连至死也不肯放开的决心。
“你这个魔鬼,魔鬼……”凄厉的一声惨叫声中,慕染奋力抓了他手上的那把匕首,“噌”的一声,直直的将他插进了他的心口,那匕首直接没入了那皮肉中,发出那样“噌”的一声,她看着他胸膛处缓缓流落的血,顺着那白袍和紫色的蒲公英一缕缕划落,带着一种美丽到了诡异的眩迷。
她看着他脸上神色未变,还是那般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唇边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