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平康坊一直往里,便来到了一座朱红色的深墙大院前面,上官羽道:“李将军这人原为隋官,后归李唐。用兵、料事如神,文韬武略,而且为人十分低调谦和,每日只是来往于尚书省和府宅,深居简出,也不与人为党。圣人可是称他为“群臣楷模”啊。”
苏阳道:“苏某也是久仰李将军威名,特别是大将军在南方平定梁国之战,堪称用计典范。”
上官羽道:“正是。”
两人下得马来,有李家的仆从前来问候,上官羽躬身递出拜碟,两人便在门口侯着,不一时一位年长一点的管家出来道:“李将军有请。”
两人相视一笑,看来这招还是管用。
进得内堂,只见一身穿土布,须发已白的老者正在庭院中使一把陌刀正在练武,一把陌刀在老人手中上下翻飞,腾闪挪移,刀光闪闪,这时仆人通报道客人一到,老人收住身形,气不喘步伐不乱,苏阳,上官羽都不住暗暗叫好,看来这便是赫赫有名的李靖将军了。
李靖看起来已是六旬,面颊清瘦,长眉和本来就很散乱的胡须向后飘洒,不怒自威,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李靖擦了把脸走向苏、上官二人,上官羽忙示意苏阳行大礼,李靖笑了笑,道:“罢了,罢了。”这时仆从也把李靖的外套拿了过来,李靖换上外袍,栓上腰带,做得也是一丝不苟,李靖带着二人来到后院花厅,询问道:“不知栖云道长是要推荐哪种炼丹法门与李靖啊?”
苏阳不仅暗暗发笑,心道:“炼丹?原来李靖是以为我们来卖药的啦”他当然也不知道,唐朝的时候,炼丹盛行,终唐一代,至少五个帝王都是因服用丹药而死。那时候大唐初始,追求养生长生之风,在王公贵族之家盛行。于是常有各种道士方士来推荐自己的炼丹秘方。
苏阳道:“晚辈这次冒昧前来不是推荐丹药的。是受龙虎山栖云道长相托,来向将军告知一件重要的消息。”
李靖奇道:“道长不推荐丹药,却有何事要告之李某?”
苏阳正要说话,上官羽突然起身道:“在下忽感肚子不舒服,想要去方便下。”苏阳初时尚不知何故,但转念便佩服上官羽的政治觉悟起来,这谨小慎微的态度,不比他说的李靖,把生意做大的上官家还是有很多借鉴的地方。
待上官羽离开后,苏阳便把这次散魂丹的来历,到怎么栖月盗取配方,怎么又突厥人参与,怎么中原有反贼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盘托出。
李靖越听面色越是凝重,待到苏阳说完,李靖起身在庭院里面来回踱步,思索良久却未知可否的道:“此事太过重大急迫,你等先行回去,让老夫想想。”
我忙起身,这时上官羽已经回来了,立在假山后面也不过来,见过起身,忙迎上来,见李靖面色沉重,也不敢多问。我使了个眼神正欲告退,刚回过身,李靖突然道:“这位小郎,你暂时先不要离开,这件事情老夫还有话要问,你权且在老夫家先行住下。”
苏阳也是一愣,道:“这样怕不太方便吧。”
李靖大手一摆道:“个中缘由老夫到时自然会告知。”
苏阳只好躬身道谢。上官羽道:“那小人先行告退。”
苏阳道:“那劳烦上官兄照顾一下细奴逻。”
李靖问道:“什么细奴逻?”
苏阳笑道:“那是晚辈在蜀中认识的一个小朋友,说是什么滇边蒙舍诏之人。”
李靖思索了一会道:“蒙舍诏是滇边洱海六诏之一,这蒙舍诏算是最大的一个。”
苏阳赞道:“将军是博古通今,令人赞叹!”
李靖笑道:“滇边素来与我中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刚才所言的爨氏,便是我汉民迁移过去的。”
这我听栖云道长说过,点头称是。
李靖对着上官羽道:“这样,你去把这小孩也带过来。非常时期,谨慎为好。”
上官羽忙点头称是。
苏阳有点奇怪,心道:“这老头时想软禁我们不成?也太小心谨慎了吧?”
李靖对着上官羽道:“刚才我看拜碟上写的是闽商上官氏,不知你们家可是泉州上官家?”
上官羽拜道:“正是”
李靖笑了笑道:“那你是上官家何人?”
上官羽道:“我家阿爷便是上官家主上官弘。”
李靖点了点头,道:“我曾与你父有旧,当年岭南用兵时,你父曾资助与我。”
上官羽道:“大唐问鼎中原也是天意所归,将军威名到处百姓自然单食壶浆已迎王师。”
李靖笑道:“上官家能够成为闽中首富不无原因。你父识时务,懂大礼,善经营,而且看来还是教子有方。以后你们上官家不可限量啊。”
上官羽更加谦卑的道:“多些大将军谬赞,我一定向家父转达大将军心意。”
李靖话音压低道:“今日之事,只有我们几位在场的人知道,你和你父亲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一定要注意谨小慎微,言多必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上官羽哪有不明之理,拱手道:“小侄这几日染疾,今日回去后便闭门不出。”
李靖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上官羽忙躬身告退。
这时庭院里面只有李靖和苏阳了。李靖让家仆给苏阳在后院准备了一间上房,过不了多久,细奴逻也被上官羽送了过来。
苏阳无奈的躺在床上对细奴逻道:“不成想来报信的却被软禁起来了。”
细奴逻山里孩子,哪里住过如此豪华的将军府,倒不觉得有哪里不好,兴奋的四处观望。
到了掌灯时分,李靖的家奴也将一桌丰盛的酒菜送来,两人大快朵颐,直呼过瘾。
酒足饭饱后,李靖突然来到了后院,笑着询问道:“不知两位小郎饭菜可否合口,如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向管家们提。”
细奴逻道:“老爷爷,饭菜已经很好了,就是酒还少点”
李靖大笑道:“爷爷这里好酒管够。”
李靖又请苏阳来到另一间房间,道:“今日之事,过于唐突,请二位住在舍下,一来是为了二位安全,长安城人多眼杂,现今圣人刚持权柄,私底下实在是暗流涌动,内有原太子的余党,隋末时的豪强随时伺机而动,外有突厥,吐谷浑虎视眈眈。二来老夫还有些事情尚不完全清楚,你们住在这里我也好随时闻询。”
苏阳心道:“这李将军以未免太谨慎了吧”
李靖这时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道:“你看看这个”
苏阳一看信封上写着“密”字,道:“将军,这不太方便吧”
李靖道:“但看无妨”
苏阳读过信件,大惊:“原来将军早已经知道这事情背后是突厥人?”
李靖道:“前日有陇右道加急密件送到,说是突厥人最近动向奇怪,这个时候是秋天,正是突厥人年年在边境四处劫掠之时,但是整个边境突厥人只在关内道偶有骚扰,大军似有结集,陇右道竟然没有突厥人,就在前几日陇右道报来,似乎有突厥细作进入了中土。我也觉得奇怪,渭水之盟后突厥人少有深入中土复地,也不知这些细作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