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山路一路驰骋,翻过了武夷山,地势稍开始平坦,河道纵横,按李文禄老人所说,再有一日便可进入江南西道的官道了,眼看已经是落霞满天了,路边还是无法见到人家,苏阳道:“看来今日只有露宿荒野了。”二人点头应许。
下得马来,苏阳把马放到草地去吃草,在溪水边准备埋锅造饭,突然扎依那甫跑过来道:“那边有个山洞。可以在山洞里住。”
苏阳跟着过去一看,果然是一个很高的一个溶洞,不深,洞前是草地,草地前方是小溪。而且有烧过火的痕迹,还有大量的干柴,想来是以前留宿之人留下的,想来这里还是很多过往客商住过的地方。苏阳垒起石头,埋锅做饭。扎依那甫已经把米娜尔扶了过来,米娜尔今日精神状态并不太好,也可能和长途颠簸有关,靠着石壁不时咳嗽。
苏阳从马车里面把她上次送给苏阳的黑袍盖在她身上道:“晚上山风大,小心着凉了。”
米娜尔看了苏阳一眼,努力挤出个笑容道:“这袍子你还留着啊”
苏阳开玩笑道:“这么好的皮袍,扔掉多可惜,我还想着到时带到下一个市集换点银两好赶路呢”
米娜尔白了苏阳一眼,被苏阳也逗笑了,只是一笑又不断的咳嗽。
苏阳忙把水壶递给她,喝了点水,米娜尔稍微又好一点了。苏阳安慰道:“等会水开了,喝点热茶,吃点东西肯定要好些。”
米娜尔叹了口气道:“这毒性我知道的,阿郎以前对我提起过,解药是极其难找的。”
苏阳道:“那你还舍身救我”
米娜尔不说话,脸微微泛红,看着燃起的篝火不说话了。
这是扎依那甫走了过来道:“柴火不够了,你去捡点柴火吧”
苏阳便起身走出山洞,这时天边夕阳已经快落下山了,四周一片寂静,捡了柴火过来顺便竟然抓住一只野兔,等苏阳兴高采烈的回到山洞,扎依那甫正在给米娜尔整理衣服,原来她是故意支开苏阳,好给米娜尔换药。
苏阳笑笑把野兔给两人看了看,道:“今天可有还吃的了。”
扎依那甫也高兴的接过野兔,道:“烤兔子我可在行!”
不一时,扎依那甫已经在小溪边把兔子开膛破肚清理完毕,用木枝将兔子放在火堆上开始烤起来,不一时洞内便肉香扑鼻,苏阳咽了下口水道:“扎依那甫,你挺能干的啊?”
扎依那甫道:“这里条件太简陋了,在我们家乡,烤肉就得配上葡萄美酒一起,那才味道鲜美。”
苏阳应和道:“夏天配上冰镇的啤酒其实也是不错的,烤上那么几串烤串,那滋味。。。”苏阳又咽了口唾沫。
米娜尔也想起了家乡,道:“以前每年丰收的时候,阿爷和阿娘便把葡萄采摘下来,放在一个大盆里面,等到葡萄都采摘完,就让我和扎依那甫,还有我家的几个小姑娘跳进大盆里面,一边跳舞一边踩葡萄,最后这些葡萄汁再酿制成美酒。不过到了中土的,好久没有喝到纯正的葡萄酒了。”
苏阳道:“我一直有点奇怪的是,你们为什么会到南方来呢,据我所知,你们从西域过来的,大部分应该是在长安一带不是吗?”
米娜尔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的。”
扎依那甫还在翻烤着兔子,也听我们的谈话,狠狠的道:“有什么说不清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苏阳奇道:“你们是从你们家大老远跑中土来报仇的??”
米娜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是从米国过来的,我们是从凉州一路追过来的。”
苏阳问道:“米国在哪?”
米娜尔道:“你知道撒马尔罕吗?”
苏阳道:“知道啊,不是在乌兹别克斯坦吗?”
米娜尔不知所云的看了苏阳一眼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和我说的是一个地方,但是你们以前叫我们康居国,我们住在离长安2000多里的地方,我们是康居国下面的一个小国,叫米国。
我们的民族世代经商,很早以前的时候,我们就和你们做生意,我的祖父是我们族的萨保,也就是你们族长的意思吧,从小便跟随他的阿爷从米国到撒马尔罕再到阗于穿过茫茫大漠到达你们的沙洲、凉州贩卖马匹和珠宝,香料,后来逐渐就在凉州定居了下来,你们中土还给他们设立了萨保府,来管理这些西域过来经商的人,他的生意就交给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就是我的父亲米毗沙,隋末时,天下大乱,凉州的粟特人同样也面临一个问题,毕竟在你们中土做生意,靠山是很重要的,其实最先我们已经多方打探后,族里商量把宝压在太武皇帝身上,并为李唐大军捐赠了大量的西域良马。
太武皇帝大喜之下也承诺给我们族人和前朝一样的待遇,而此时凉州人李轨拥兵自重,拒绝归降,城破之日,李轨自杀,苏阳祖父本以为大乱后终归太平,不料进城的唐军副将宇文焕不知从何处得知我家有西域至宝夜明珠五枚,要我祖父相赠,我祖父自然不予,不料他竟然如此下作,令人伪造我祖父与李轨的书信往来,诬告我祖父是假意归降其实与李轨是一路的,随即将我族人抓进了大牢,不久便偷偷处决了。
后来消息传到米国,我两位阿兄,便决定与阿爷和祖父及诸位族人报仇,带领五十多名族人前来中土,我也强烈要求前来,于是带着扎依那甫一起来到中土。
不料此时宇文焕之事后来被人告发,武德皇帝震怒,派人来拿宇文焕,宇文焕自知罪孽深重,当夜便带上财物化装出城而逃。
我等到了凉州扑了个空,便派人多方打探此贼下落,终于三年后从一个大食商人处打听到宇文焕在丰州的下落,此时宇文焕化名为周焕,在丰州购置了大量田产,又与地方官打得火热,苏阳等知道后,随即南下来到丰州,奈何周焕豢养了大量庄丁,而且深居简出,我等一时半会竟然拿他毫无办法,后来终于在去年三月三上巳节被我们抓住了机会,我们在郊外设伏,不料这宇文焕及随从竟然如此凶悍,虽然我们齐力诛杀了此贼,但我两名阿兄及多位族人战死,这时也有人通知了大量的不良人过来缉拿我等,我背后中刀,被扎依那甫拉到一片草地里,不良人杀掉了所有我们族人,而且顺着血迹找到了我们,我本想自杀,扎依那甫拉着我的手哭,不料这时几匹快马赶到,马上之人张弓搭箭射死多名不良人,救下了我和扎依那甫。后来我才知道他叫徐三启,原来当日徐三启到丰州办事,本以为不良人是发现了他的行踪,但是后来发现不良人不是朝他们而去,于是觉得奇怪而赶来,正好见到我两名阿兄被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