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若城,便出若城。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颗粮食……
所以走的就是那么快。
虽然田瑞不知为何善心大发,捐了六千两银子,但他自己是提前封了箱的,并未耽搁队伍太多时间。
“老爷在担心大少爷安危?”
“是啊。”
由不得他不担心,无论如何林兴国都是他的儿子,而世上不担心自己儿子的父亲总归还是少数。
至于魏休,说实话,他并不认为魏休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他好像也管不了了……
“大少爷他七窍玲珑,素有急智,又吉人天相,当是不会有事的。”
林建业摇了摇头,他倒是也想如此,但世事毕竟不是童话,哪有这么简单的道理。
血杀令,唉……
他虽对此并不了解,但仅从这名中三字中便可得知,这绝非可以轻易了结之事。
福伯不再多言,只因相对而言,他其实更知此事危机。
血杀令,明面上看不过是寻常悬赏榜文,只是赏格略高罢了。但既然只要是有钱谁都能发榜,因何它还能够在江湖中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且让武林人士自发传播、趋之若鹜?
最重要的不是金钱,而是暗影楼在赏格之外随之附带的一物,血杀牌!
这血杀牌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一块寻常的红色腰牌模样,背面单纯一个“杀”字,正面留白,可以用来写名字。
这名字可以是任何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
不过这名字可不能乱写,会死人的。
它上面名字无论写的是谁,七天之内,那人的脑袋都必然会出现在天下第一高塔封阴塔的塔尖之上!
四十年来,二十三枚血杀牌,无一例外!
其中最令天下震动的一次,莫过于十九年前先皇之死!
当时天下震荡,人心惶惶,只是不知那暗中用牌之人到底出于何种目的,竟坐视李密登位,再无任何动作,如此才未酿成天下大祸。
那之后,便无一人胆敢再轻视这暗中势力,而之前随意使用之人,更是追悔莫及。
福伯大致可以猜到林建业心中所想,他不知江湖隐秘,或许想着以太子之尊待价而沽,可能会有些狼狈,但总不至于丢掉性命。
然而,在一些江湖人眼中,尤其是那等有着非报不可之大仇的人眼中,这太子之尊与血杀令牌,二者分量究竟孰轻孰重,还真是犹未可知!
福伯再抬头时,林建业已恢复了平日里镇定神色,正在和众人商议接下来沿途之事。
福伯无奈,直欲进言,老爷,有担心就要说出来。不然,之后会后悔的啊。
算了,我自己都没有做好,哪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血杀牌?不知道也好,徒增烦恼罢了。
大少爷,自求多福;二少爷,少造杀孽。
唉,那女子又来了。
……
当一个人要自求多福时,那他的处境一定是大大的不妙。
林兴国眼下就是如此。
虽说因李昭喜怒无常之故,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但生死完全控于人手,总归不是一种美好的体验。
不过,无论心里多么怂,面上总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林兴国负着双手,镇定自若,“孙姑娘,你已经找了六家药铺,二十一个医师,怎么,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孙小小手里拉着李昭,闻言顿住脚步,俏脸微寒道:“怎么,害怕了?担心我戳破你的谎言?”
林兴国嗤笑一声道:“当然怕,只不过是怕你。因为他身上的毒还有半日就会发作了,他死了我也活不了,所以害怕。当然了,孙姑娘要是不相信,等上半日,试验一下也是无妨。”
“哼!”孙小小对李昭冷声道:“你可感到身体有什么异样?”
李昭机械道:“没有,只是想睡觉。”
这个问题孙小小这些天来已经问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他都已经麻木了,可是他真的感觉不出来什么啊!
林大是骗她的吧,真是聪明啊,可惜我刚开始误会了他没有配合好,不然这会儿应该脱困了吧。
其实正是他这幅模样才让孙小小深信不疑,若是一开始他没有痛骂林兴国,她倒是会怀疑二人事先串通了。
就算如此,她到现在都一直有所怀疑,只不过她以内息感应,李昭心脉近处确实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性,做不得假。
她不通医理,不敢妄动,寻遍金城良医也皆是束手无策,眼下到汤城又找了几人,全都是诊治之后便立刻面色大变,直言当务之急是准备后事才对。
倒是有一人提出江湖第一名医古固存或许对此毒会有办法,但古固存行踪缥缈,神龙见首不见尾,让她一时之间哪里寻得到。
“既然你知道他死了你也活不了,你还如此沉得住气?”
“呵,只因他活了我依旧活不了,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把解药交出来,我放你走。”她已经在林兴国身上翻找了十多遍了,但就是找不到解药,不然哪会如此被动。
林兴国不依不饶道:“还是那个条件,要走只能一起走。我虽不是忠心耿耿,但林府就在玉京城,却是不能丢下太子不管。”
“哼,你觉得他还想敢和你一起走?”
“想!我想,我要和林大一起走!孙姑娘,你就放了我吧,我马上就回京,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李昭怂的那么快,倒是让孙小小一愣,林兴国便笑道:“孙姑娘,以和为贵。打生打死多不好,交个朋友嘛。你看我们太子殿下多么重情重义,我给他下毒他都不在乎,你要有什么小麻烦给殿下说就是了,殿下一定会帮忙的。”
“对对对,孙姑娘有事直说便是,我这人急公好义,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了。”
孙小小嗤笑道:“你是不是以为他说给你下了毒是骗你的?”
李昭一愣,看了看林兴国,再看了看谷公公,面色有些苍白,但终是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怎么会。而且不管他有没有下毒,我这个人向来在乎朋友,不管朋友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孙姑娘只要愿意成为我的朋友,那么无论朋友有什么事情,都是我的事情。”
孙小小冷笑道:“可是我却不想和你这种糊涂虫做朋友。”
李昭讪笑,正欲再说,孙小小对着林兴国冷声道:“你真以为你就稳操胜券了?”
“不,我从来就没有赢的想法,只不过是纯为姑娘考虑而已。”
“你可知道血杀牌?”
此话一出,李昭和谷公公不解其意,不是血杀令么?怎么变成血杀牌了。林兴国却是神色霍然一变,再也不复方才镇定神色。
那竟然不是谣传!我之前竟然还抱有侥幸!
“看来你是知道的。”
林兴国凝重地点头,片刻后抬起头来沉声道:“其实我给太子下的毒名为‘心花怒放’,毒发自心脏开始,瞬息之间全身血脉一一爆裂,不留全尸!”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孙小小笑完,看着李昭脖颈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而且,你这是让我现在就把他的脑袋给摘下来吗?”
林兴国面色巨变,攻守之势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