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田瑞汇报的事情详细经过,林建业彻底愣住。
这,是我儿子?
虽然田瑞只讲述了他自己了解的那一部分,而且还多有春秋笔法。但从中透出的魏休之心机手段,都由不得林建业不震撼万分。
“福伯,把安邦的画像拿过来一下。田大人,来,你再看看,你确定是这个人?”
倒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差,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只不过……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他从玉京城出发时,就已经知道了魏休在江湖上闯出了硕大名头。他素知魏休武功高强,倒也不是那么意外。
但这次不一样,闯荡江湖与治人理政可是两码事,而且还是差距极大的两码事。
一者自强,一者强众,一者百人敌,一者万人生!
或许没有那么夸张,但他已经听出了这种趋势。至少在两日之前,城墙之上,若是父子二人异地而处,他自认是没有这般手段的。
魏休的画像是方云心请宫中一位御用画师所画,用来抚慰思念之用。林建业此次奉旨出京,想着若是有机会见到魏休,规劝他回归正途,便将此画带上了方便寻人。
此画乃是魏休出发前停留那一日所作,距今不到两月,兼之画师丹青绝妙,此画栩栩如生,田瑞只一眼便万分肯定。
“大人,确信无疑!”
林建业双目微合:“我知道了。”
他心中长叹,却是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安邦他确实做到了文武双全,并且二者皆是超额完成。
但……没有实感啊!
他分明是我儿子,但我如今却只能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些关于他的事迹,而传闻之中那人又与我往日映象大相径庭,就如同那遥远未知的陌生人一样。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我作为一个父亲完全不够格吗?
兴国也是,蛊惑太子私自出宫,又不知何事惹上了江湖势力。
唉,教育失败,看来是我太差劲了。
……
林建业的苦恼田瑞却是不知,他看着林建业合上双目只是在想:这人应该是太高兴了吧。
是啊,我儿子要是有那么争气我也高兴。
想起自己的三个儿子,田瑞心中就满是苦涩。
大儿子田照,他花了最大的力气去教育,却成了个古板老实之人。本来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若是在寻常世家里面,进取不足,守业尚可。不过田家这一脉自他开始才真正发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底蕴啊。而他发家靠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憨厚诚实!这样下去,如何守得住家业!
等他最终放弃田照将目光投到二儿子田丰身上时,已经为时已晚,由于他往日里对他看护不够,他母亲又溺爱过甚,田丰早已经流连于烟花柳巷,不能自拔。
三子田年,现仅九岁,虽天资聪慧,却又沉迷武学……
唉,我连纳三妾,无一所出,难道这就是命吗?
……
福伯在一旁看着二人皆是闭目沉思,神情不断变化,脸色亦是有些奇怪神色。
这莫非是他心通!?
就连我都不知道老爷心里在想些什么,这田瑞却能和老爷如此神交,脸上神情都相差不大,不简单呐。
说起来那非空和尚在他府上待了那么久,倒是有些奇怪。莫不是枯荣那老秃驴静极思动,想去西北走一遭?不会是金光寺里又出叛徒了吧?
二少爷天赋也真是可怕啊,这才多少年。劲气代指,弹指惊雷,我反正是打不赢了。
算了,这是好事,公子也是林家人,想那么多作甚。反倒是夫人交代下来的任务有些问题呀。
华妃这个女子也当真是个奇人,就算不靠那绝色容颜,走到哪里仍旧是那么引人注目。若不是我多次确定她并不会武功,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练了什么媚术了。
老爷是个谦谦君子,应该是不会犯错误的,眼下也控制的很好。虽然称呼有些出格,但毕竟为了公事,余者皆是以礼相交。
我私下规劝了数次,老爷都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无须担心,我也不好再多说。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昨天晚上二人在火堆旁促膝长谈了半夜,这就是一个极其不妙的信号。
如果一不小心,天雷勾动地火。那我再见夫人时,怕是只能以死谢罪了。
我已经这么老了,死也就死了。但若是因为我,让夫人家庭生了变故,那可当真是死不足惜,万死莫辞。
唉,夫人,管住男人面对此等女子不出轨,你这任务实在是太难了啊。
……
片刻后众人回过神来,林建业缓解尴尬道:“既然若城中也有如此多的灾民,倒是不用再征调粮食了,可惜我现在车队所筹集的粮食仍不够多,倒是不能给你们留下一些了。”
“无妨无妨,自是西北为要。以若城之粮,暂时还撑得下来。”
“那就好,只不过辛苦你了,灾民虽然暂时安稳了下来,但后面的麻烦可依旧不少。”
“为人民服务,这自是我们这些地方官员应该做的。”
“不错,我日后回京复命时,会将你这里的情况如实向皇上禀报的。”
田瑞登时大喜,只这一句话至少省他十年苦功。这样看来,自己虽然被他儿子打了两拳,但与得到的好处相比……
林公子,我不想努力了,你赶紧回来再打我一顿吧!
恭敬一礼,“多谢大人!”
林建业摆摆手,“这是你应得的。现在带我到北街去看看吧。”
……
人声嘈杂,尘土飞扬,好一片热热闹闹的工地景象。
若是没有田瑞陪同,若是没有现场众人亲口告诉他:这些追逐的小孩,这些欢笑的妇女,这些卖力的汉子,确确实实就是在两日之前还是差点儿死在城外的灾民。
林建业绝对不会相信,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奇怪的事。
“出了京城,你这县令倒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吏。”
田瑞不敢居功,连忙道:“都是令公子出的主意。”
“对,是他出的主意,但若是没有你去实施,这个主意永远都只是主意,而不会变成现实。你救了他们,这一点不可否认。”
林建业语气不容置疑,田瑞自然也没想着反驳,这可是他的政绩。
“对了。”林建业状若无意道:“他们之后要修缮城墙对吧?”
“确实是在计划之中。”
“那会儿进城时看见城墙上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这个县令可要好好管一下。”
田瑞连忙道:“下官立刻就派人去将那些东西揭下来。”
“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你得管着那些人,别让他们乱贴。你可知道是谁在破坏城墙美观?”
“这……江湖人高来高去,下官却是不知。若是大人有意,下官揭了那些东西,守株待兔,抓了那人,交给大人。”
“交给我作甚,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之后便不管了。不过这可是若城,你的地方,你还是好自为之。”
“多谢大人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