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父亲”,这个名词,我对它的含义理解并不深刻。可能和我从小到大的记忆有关,我的父亲并没有给我多深的回忆,这也许是因为我对他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所致吧!
我的父亲是一个建筑工人,这份工作是从我爷爷那里传来的手艺,我爷爷生了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四个儿子没干什么别的工作,清一色的都是泥瓦匠,两个女儿之前在厂里面上上班,听我妈说那时候能进厂也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所以,我小时候每回看见的父亲,总是挎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的并不是好吃的,而是一些砌墙的家伙什。他每天都是劳碌奔波的样子,回来倒头就睡。这样的父亲,我母亲自然就辛苦些了。母亲每回在厂里干好活,还要回来烧饭,喊他来吃,他吃饭总是拿自己的筷子,很少把一家人的都拿上。偶尔高兴的时候,会拿一把,也不分清究竟是几个人的筷子。
他的这份工作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大部分休息,都是下雨天,而且一定要说是特大暴雨,否则,下的毛毛细雨,他还是得上班。记得我那时候七岁,父亲去上海接替我爷爷的工作一周。他不在家,家里倒是冷清了许多,也听不见晚上他睡觉时的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了。但我内心却希望听见这种声音,可能是觉着少了个人,母亲孤单了些,再也不用一回家就急急忙忙地烧饭去伺候父亲了吧?盼了几天,那天我放学回家。大半夜的,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们娘两个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他大喊:“美芳,开门,我回来了!”我爸回来了?我有点难以置信。但是,我妈听出来了,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衣服,打开客厅的灯,掀开猫眼看了看,确认是我爸之后,开了吗门。
“你回来了?怎么大晚上的回来?”
“我的大客车晚点了,本来早些的。”
“哦!那你也不提前吱一声。”我妈说道:“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点?”
“不用了,我就吃点冷菜就行了,省的麻烦!”他摆摆手,然后,娴熟地拿起一只碗,也没擦一下,就打开一瓶“大富豪”,倒进碗里。边夹花生米,边喝口酒。“对了,我给孩子带了点好东西,你让她出来,我叫她开开眼。”我妈坐在一旁,陪着他。“什么好东西?”她奇怪的说道。
“喏,就在这包里。”他拿着筷子指了指。
在床上假装睡着的我一听好东西早就翻下床去,胡乱找到了拖鞋喊道:“爸,什么好东西呀?”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一瞅那个布包,灰灰的,但是有个圆滚滚的印子。我双手一摸,硬邦邦的,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一看:一个黄橙橙的长着鱼鳞皮的东西,头上的叶子好像小刀,差点划开我的皮肤。
“这什么呀?爸?”
“好东西,叫菠萝。”其实,那是凤梨,后来我总是把所有的凤梨都称之为菠萝,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老板一定要和我强调是菠萝还是凤梨,反正就是个头大小的区别嘛!
那也是我第一次吃“菠萝”。感觉甜甜的,带点酸。我不知道还可以用盐水腌一下,一下子吃了好多,舌头上都长满了疙瘩,疼的我一晚上没睡好觉,我爸还怪我贪吃,丝毫没有安慰我的意思。直到过了两三天才好,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想吃“菠萝”了。如今,我也不喜欢,不管是“菠萝”还是“凤梨”。那时候,父亲在我眼里至少还是可爱的。
等到父亲年纪大了,我却越发觉得他固执己见,蜕变成一个十足的“老顽固”了。年轻时的他,偶尔开心时,会带我去观察猫猫狗狗,带一些好吃的东西逗逗我,过年的时候,会在街上的店铺买一些烟花爆竹放放。冬天,下雪了,也会堆堆雪人,他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我一直记得他堆的那雪人,栩栩如生,眼前出现的雪人,有鼻子有眼的,好似真的活人一样。可现在,当我提出要去外地闯一闯的时候,他总是反驳着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应该待在父母身边,等找个人嫁了,好好相夫教子。”偶尔会不开心,比如,让他等上一会儿,他就不耐烦了,气急败坏地说:“快点儿,我是不能等的,我要睡觉了。你自己现在这等着吧!等好了叫我。”我只能理解为一个老年人的固执而已。
有时候,为了某个观点,比如该不该创业的问题,竟然也能和我执拗半天。他说:“目前,你这份工作做做吧!没什么好换的,创业有风险的,多少人失败跳楼自杀的,你看看,你看看……”我还没开始创业他倒是打起来退堂鼓。果然,人越老就越不想折腾。他年轻时跑上海的劲儿也没了,只想求安稳。
大抵,像曹操一样老当益壮,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人少,平凡的人还是很多的。我一直想变得不凡,可能是我太年轻,吃的亏比较少。我父亲这种是吃亏吃多的老年人了。以前的青云壮志都被现实生活压倒了,才会甘愿打工一辈子,也可能是害怕那种变数,变得身无分文不知道怎么面对生活的苦难,因此不想尝试改变吧!
但愿生活能善待每一个老实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