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夫子见他满脸困惑,皱眉不消地呆呆望着自己,知道他确实挺担心那一家人的,就不再开玩笑了,只轻轻抿了两口酒,再用一种很沉静的语气说道:“你猜对了……嗯……他们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外伤,擦破了皮,回家疗伤去了。”说到这里,饿夫子停顿了一下,用手指着大石墓碑再说道:“诺,看那石碑后面,他们留给你的。”
确认方大哥一家没什么事,乐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愁消颜开过后,就随着饿夫子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发现自己的背篓正藏于大石碑后面,便走过去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背篓里居然多了一条“龙纹蛇”!
乐天大吃一惊,又多确认了一遍。
本来自己就没有抓到过蛇,所以他只以为背篓里全是“龙骨草”,而且数量看起来比自己晕过去之前多了不少,便好奇地数着,直到一不小心透过草隙看到了蛇头,才发现了它的存在。毕竟是一口致命的毒蛇,这一眼望去,着实吓着了乐天,心脏好像一下就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半天才缓过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蛇为什么会在里面,于是转身就拿着背篓凑到饿夫子面前,指着里面的蛇问道:“这是方大哥留给我的吗?”
“嗯,是呀,他们走之前让我随你一起带过来的,说蛇是你抓的,所以要给你。额……还有‘龙骨草’,他们好像还多塞了几株进去。”说完饿夫子示意他再重新确认一下草的数量。
乐天便照饿夫子的意思,细细数了数背篓里的“龙骨草”,有二十株,比之前自己挖到的还多了八株,无疑这是方大哥一家多给的。
顿时,满满的疑问由心而生,他本来就被甩晕了,后面发生的事情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蛇怎么会是自己抓的呢?草更不对,没道理需要多留八株给自己。
乐天满是不解,转头又问道:“饿夫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就晕了过去,蛇肯定不是我抓的……那蛇都变得跟人一样大了,我哪有那个力气打败它呢?再说了,就算蛇是我抓的,草也不应该多给我八株呀!”
见乐天对此耿耿于怀,饿夫子抬起头来,望着有点发暗的天空,时不时眨两下眼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没过多久,他又看向乐天,认真地说道:“他们说,你晕过去以后,又突然醒来了,双眼发红,怒发冲冠,三拳两脚就把那蛇打败了,救了他们一家。所以,不仅把蛇留给了你,知道你需要,还多给了你几株‘龙骨草’。”
“啊!”乐天简直要被饿夫子这话吓傻了,满脸都是夸张的表情:“什么?突然醒来,还双眼发红?三拳两脚……”他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画面。除此之外,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如果自己真的醒来过,为什么会没有一点印象?
饿夫子记得自己只是路过,没有经历整个过程,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转述方大哥留下的话:“对,他们是这么说的。还让我等你醒来就把你带去门外马夫那,坐辆马车回去正阳城买药就行,不用再费钱费事去找他们,明白了没有?”说到这里,饿夫子从背后掏出了两株“龙骨草”:“呐,这是他们请我帮忙时给的报酬。”
“这样啊!这么神奇?”
“就是这样……反正他们没事,给你留的东西收好就是,留下的话记好就是。”
乐天还是不太相信饿夫子说的话。但事已至此,人既然没事,萍水相逢的,确实也没有什么理由非要过去找他们一家问个清楚。尽管还是一脸疑惑,不敢想象,但乐天也只收好药材,不再多说什么。
饿夫子见乐天逐渐冷静了下来,没有别的话要问了,就拿下烤好的肉,分了个腿给乐天:“呐,尝尝?今天上山打的兔子,很香的!”
“嗯?嗯,谢谢!”乐天赶忙接过兔腿,吃了起来,过会又喝了几口饿夫子递过来的酒……这一顿吃的虽说不算丰富,但毕竟有酒,可贵之处就在于自在。
只是这万魂陵里满是大大小小、没有规律的无主坟墓,漫山遍野都是土包,粗略一看有成千上万个,除了大石碑正前方饿夫子所住的茅草屋,没有别的人迹,看得乐天心里发慌发毛的,煞了心情,吃的肉、喝的酒都少了几分香味。略带恐惧的好奇心使得他时不时望望四周,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饿夫子见乐天神情有些不自在,看他时不时盯着土包走神,便嘲弄了他一番:“怎么?害怕了吗?这眼看着天快要黑了,想着早点走?不然要被这大晚上出来的女鬼勾了魂?或被寻仇的怨灵夺了命?”
乐天一听这话,顿时定了神,轻叹了两口气,又转头望了望四周,回来再抿一口小酒,压着语调低声说道:“这毕竟是坟墓,还这么多,看着真的有些瘆人,您是长期就一个人在这里守墓吗?一下我要怎么出去坐马车呀?”
饿夫子见他这样一说,果然被自己猜对了,哈哈大笑道:“你呀,生人不生胆,男子汉大丈夫,这都怕!我从二十几岁开始,就一直在这里守墓了,除了一些重要的日子会有点人来扫墓,以及有没人认的死人会有人拉过来埋以外,就我一个人了。嘿……已经有六十几年了吧,一个人,一座坟,一颗心,守一生!我早就习惯这里了。至于马车,这两天有人来扫墓,确实会有在外面专门拉人赚点小钱的,但现在天都黑了,车早走了,哪还能坐上马车?你要走啊,只能等明天了!”
“啊!明天?”乐天满脸震惊,完全没有从饿夫子的话中反应过来:“那怎么可以?我要是留下来,今晚住哪里呀?”
“怎么不可以?今晚就住在这里吧,饿鬼坟大得很,不缺你的地方!”
“啊!活人住坟墓?这这这……怎么行啊!这……哪里睡得着啊!”
“哈哈,睡不着更好,陪我聊聊天也不是不可以的!”饿夫子得意地摇了摇头,又抿了一口小酒。
“你怎么不早说啊!车什么时候没的呢?”乐天开始显得有些无奈了。
“你也没问啊……就在你醒来以后不久吧,太阳下山之前就会没车……”饿夫子抬头望了望天空:“现在星星都快出来了,哪还有什么车?”
“这……这不行吧?住坟墓?”乐天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瞟了瞟四周,弱弱地问道:“不是……不是我不敢住哈……就是,活人住这样的地方,对死人尊重吗?还有,这一大晚上的,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没什么好聊的啊!”
“哟,你还知道尊重死人啊?”饿夫子狠狠地讽刺了两句:“在坟墓里说‘死人’两个字,算是对死人的尊重吗?啊?哈哈哈!”
一听这话,乐天两眼瞪大,不知所措,紧紧闭实的嘴巴“哒”了一下,龇着牙说道:“诶呀,我那是不小心说出来的,你别拿它开玩笑了,我现在是真的有些急了。”
“没事的,你不用想太多哈,就是一晚上,很快过去的,急也没用。额……反正无聊,几十年了都没人陪过我,今天你既然来了,我也不想让你太早走,就在这里跟你讲讲一些我知道的事吧,你肯定会感兴趣的!”见乐天只是有些怯怕,并不是真的急着离开,饿夫子便想通过讲一些往事来勾起他的兴趣,使之不再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