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即使安琪也曾努力逃避过,但十八岁那年对她来说是同时身处天堂和地狱的一年。天堂是十八岁那年她在港城粤语乐坛登顶封后,接着也斩获了影坛最佳新人最佳女主角获得两个重要大奖。
安琪低垂着头,沙发只坐一半,双手撑在大腿上,头和身体低垂着。
“很小就发现自己对男孩的欣赏与喜欢,对你表白的时候其实心里很纠结。越是相处越是内疚纠结。现在对你讲明,考虑了很久,还是想着告诉你,而不是让你从别人嘴里听到这样的我。我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抱着如果家族真的需要我有个妻子,那么希望妻子这个身份是我能控制并补偿的,当然,我也知道怎么都补偿不了。”
佟易达坐在安琪对面的单人沙发,他一直看着安琪,眼睛通红。他双手交握着,看着安琪这样,他的心都是颤抖着的,他想伸手把安琪搂住。这是让他越相处越了解越喜欢,甚至是真正的爱上了的人呀,因为安琪他才明白自己其实是双~性~恋。
“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对我动心过。”
安琪沉默了好久,久到佟易达屏住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她听到何敏儿打电话过来却没有说话,然后紧接着的是何敏儿和他的争执声。豪门她以为她看到的就是全部,殊不知是冰山一角。
她脑里闪过很多记忆片段,佟易达看着自己的眼神,佟易达冲自己伸出过的手,佟易达落在额头上的吻,佟易达的拥抱……这些的这些,她想怀疑是假的,都是佟易达在做戏。可她却下意识去相信佟易达为她做过的的所有事。她第一反应不是她这两三年和佟易达在全城都知道他同性还是异性或者双性的人们眼里的笑话,而是他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是喜欢过自己。
安琪知道如果以后佟易达真的出柜了,她会受到多少的非议,知道她现在就在很多人眼里是个笑话,知道他最初选择自己必定有身份背景眼界思想的原因,知道即使是他因为这样的原因选择自己在旁人看来也是自己的幸运,她都知道。可她现在唯一一个念头就是他喜欢自己吗?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是忘了他性别的喜好对自己真的动心过?
她卑微又无力的唯一祈求,因为她真的喜欢他,爱上他。她不要他的歉意,她不要他的补偿,只想知道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她想要他亲口告诉她,他佟易达喜欢过他。
“我……”
佟易达站起来,想伸手把安琪拉起来抱在怀里,眼角飞快的滑落一滴眼泪,他飞快的擦掉。
“我小时候一直希望自己是个男的,只因为乡下的人都嘲笑我们家断子绝孙了。”
安琪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膝盖上,她这时对自己的厌弃到了奔溃边缘。
“现在我在想,如果我是个男的,是不是就可以让你多喜欢一点?”
佟易达忍不住转过身去,他是个胆小鬼,曾经的对象,甚至不能称之为恋人的前任女性们,他睡了,也做了男女之间的所有事,就像付款购物各取所需一样,而别人则是要钱要面子其他都无所谓,还觉得这样就无需面对一堆女情敌。他需要隐瞒自己的取向,隐瞒自己的懦弱,比起去面对自己的取向,他宁愿逼着自己去做自己都觉得肮脏的事。他对安琪也确实这样的,但从一开始他就因为取向而忽略了自己的心,也是在这一刻才明白,原来爱不分身份背景性别年龄,真正的意思是爱上一个人只因为她是她,而不是别的,与身份背景性别年龄通通没有关系。
“我看过一些新闻,也听敏儿说过,我真的是傻得讨厌。记得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还在她家矫情的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事。你从不越界,我还当是你对我的体贴与尊重。我现在甚至还在想,如果可以,我宁愿像那些新闻当事人一样,被你满到结了婚生了孩子,这样我还拥有过你最好的时候那几年,还获得了你我之间的孩子。”
安琪一直不知道,也无法想象原来还有比失去爷爷的痛苦更深的心痛,可她现在觉得痛苦到起了自杀的念头,就在这满收璀璨繁华的夜都市,就在他面前纵身一跃,这样他是不是就能一辈子心里都有自己。她满脑子都是他,她的父母她的梦想她的全部都变得那么不在意了。她甚至也想在他面前把衣服一件一件褪去,想对他说他的一生她只要一晚。
“对不起……”
佟易达手抓住胸口用力的闷捶了自己几下,决绝的走出安琪的公寓。
在他走出去门关上的瞬间,安琪瞬间大声哭出来,像个孩子一样痛哭着,张大的嘴巴都能看到扁桃体了。
他明明有喜欢自己,却在承认告知真相的时候,连句“喜欢过你”都不肯说。他甚至不愿意多骗骗自己,也不给机会她装不知道。她不怪也不怨他,可他却不再给机会她靠近。她第一次爱上的男人什么都给了她,却不愿意让她爱他,他也不愿意爱她。
佟易达靠在门外听着门里边隐约传来的哭声,眼泪哗哗往下掉。他遇到了真正的爱人,却在一开始就把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