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蔓微没让傅止深上来,想了几秒,最后她乘坐电梯下去了,走到了博康医院的门口。
不久前,离婚协议书让白瑶带给了纪恒。
估计纪恒也已经交到了傅止深的手里。
出于不甘,还是别的,他来找她。
也好。
最后一次,把话说清楚,一刀两断,快刀斩乱麻。
远远的,叶蔓微看见从见到她开始黑眸就凝着她不放的男人。
短发凌乱,下颚的胡茬,不知道是没刮,还是刮了没刮干净,青色的一圈,看上去一脸颓废。
怎么变得这么萎靡?!
叶蔓微惊了下,心口一撞,眸子闪过一抹意外,转瞬不见。
她朝他走过去,冷淡开口,“有话说吧,我听着。”
在傅止深看来,朝他步步走来的小女人,穿着简单的牛仔裤羽绒服,虽然换了张更惊艳的脸庞,但气质,还是八年前那股安静幽凌凌的气质。
如暗夜里盛放的昙花,需要用心认真品尝,才能霍然明白,她到底有多么的美好。
除了她的冷淡和漠然,让他喉间压抑一股股的痛。
当初的他,冷暴力伤害她的他,简直愚不可及。
他紧蹙的眉心,仿佛压着千山万水,朝她潋滟笑了笑,“附近有家咖啡厅,走吧。”
去咖啡厅干什么?
她又不是来跟他约会的。
叶蔓微顿住脚步,皱眉,“我不去,就在这里,你爱说不说。”
闻言,他笑了一下,“你不去,怎么知道我签没签字?”
“签完了,把结婚证换成离婚证,让纪助理找个时间交给我,不就行了。”
叶蔓微冷嗤。
哦,上次他给了她一本八年前的结婚证,正好放了皮包里。
低下头,叶蔓微从包里翻出那本红红的结婚证,一把朝他啪过去。
他及时接在掌心里,摸了摸鲜红的本子,一时间,目光仿佛凝铸了般。
看了很久,他闭上眼,心脏抽搐般的痛,却还是笑,“陪我喝杯咖啡,你说的,我全做到,以后,没有必要,不会再找你见面。”
他嘴里说出的每个字眼,叶蔓微下意识拒绝,不再相信。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去一趟,亲眼看着他在离婚协议书上面签字。
签了字,就没什么可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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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面积不大,胜在环境清静优雅。
傅止深订了个包厢,叶蔓微也没有异议,跟在他身后进去,找了个距离他最远的角落位置坐下。
身后,结实的墙壁,身前,长条形的大方桌子。
无论傅止深坐哪个位置,都不可能靠她很近。
男人挑眉,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小心思,也不点破,走到桌前坐下,摊开她起草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拧开了墨色水笔。
服务生进来,端了两杯香浓的咖啡,和几盘小点心,摆放在桌上后,悄无声息退出了包厢。
叶蔓微端起咖啡,随口喝了几口,等了好一会儿,咖啡都凉了,也不见男人落笔,不由得有点恼。
“傅先生,麻烦你快点?”
磨磨蹭蹭到了最后,不还是要签?
她还要去监护室陪护小乖,没多少时间陪他耗。
男人从协议书中抬起头,深邃目光,含着温柔波光,盯着她的眼睛。
“想对你慢的,硬要我快?你确定?”
“……”
叶蔓微听了,作为男性科女医生,很巧她听懂了。
脸色腾地绯红,是气的。
她对他说正经话,他却跟她开黄腔。
她本来就冰冷的脸,更加寒如冰霜。
如果不是咖啡喝完了,她肯定淋他一脸。
“你到底要怎样?”
她腾地站起来,咬牙,一个字一个字从森白的唇瓣挤出来。
叶蔓微站的地方,上面悬挂了柔和的镂空水晶灯。
柔光温亮,她水眸闪着一抹愤怒的火光,粉脸红红,羽绒服黑色的毛领,一缕缕,圈住她白皙的脖子,和细嫩耳垂。
可能有点痒,她抬手,轻轻挠了挠白嫩的耳尖,把夹在耳后的发丝,缕了下来,垂落在她的颊畔,随着她挠痒痒的动作,一起一伏,如平静的湖面,微波荡漾。
连同他的心,也随着一起荡漾。
傅止深很久没有像此刻这样,近距离安安静静欣赏她不经意间的惊艳。
素了五年多的身躯,一阵阵悸动,一浪高过一浪。
视线情不自禁扫向她锁骨之下——
宽松的羽绒服,阻碍了他视线的穿透,但不妨碍他脑海里的回忆和想象。
尤其,她那抹细得不能再细的软腰的滋味,至今他都回荡无穷。
真签了离婚协议书,别说柔嫩的软腰,连她的小手,都牵不到。
“不急,我这里有几本记录本,你先看看。”
男人勾唇,挺拔身躯往后移了移,慢条斯理拉开抽屉,骨节分明的长指,从里面翻出三四本相册,还有几个大相框,都堆放在她的眼前。
叶蔓微忍着怒气,低头去看。
这一看,她的目光,就再也收不回来。
那……赫然全部都夹着小乖的照片。
相册的封面上,赫然写了黑色的几个大字。
她一路看过去,封面上写着小乖三岁,四岁,五岁,六岁,七岁的字迹。
一本相册,就代表小乖的一年。
磅礴大气的笔划,一看就是傅止深的笔迹。
叶蔓微盯着大相框里,小乖在游乐园坐在旋转木马的照片,目不转睛。
小家伙抱着木马的脖子,闷闷的,不开心,眼角还有残留的泪。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她旁边,声音低沉,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小乖三岁生日那天,在公园拍的,包了场。
骑着骑着,突然他想起了你,哭了。
抿着嘴,无声流着泪,也不发出声音,怎么哄都哄不住。”
叶蔓微喉咙梗了梗,没回他的话,颤抖的手,捡起离她最近的一本相册,聚精会神地翻阅起来。
她的小乖,漂亮又乖巧。
每一张照片,在她心里,都是最好看的。
包厢里气氛,一时陷入了风平浪静。
不知不觉,叶蔓微沉醉其中。
她沉迷的时候,男人依旧站在她身侧,深邃眸光,定定凝着她,很深很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蔓微翻阅完毕,很舍不得只能看一遍。
她望着一本本相册,还有相框,咬唇看向他,“我要全部带走。”
“好!本来就是给你的。”
男人扬唇,慢慢倾身靠向她,“小乖身体虚弱,可他比你我想象的更聪明!
如果我们离了婚,平时去医院看望他的时候,彼此像陌生人,毫无交流,他肯定能察觉到什么。
但他的性子,像你,有话不说,什么都闷在心里,还要对我们装作开心。
小乖本来就病重,一旦心情不好,只会加速他身体的溃败。
所以,关于离婚这件事,我从来没想过。
这辈子,我只领一回结婚证,只要你做我的妻子。
我的世界里,没有离婚,除非我死,你丧偶。”
男人说的最后两句话,铿锵有力,让叶蔓微的心颤了又颤。
他来找她,耍了手段和心机。
就算她再痛恨他,也不能不承认,他前半部分,说得很对。
过往的照片记录,能看出来,他把小乖照顾得很好。
换做是她,也不能保证一定就比他照顾得更妥当。
而且,出于父子血缘的天性,小乖很小的时候就依赖他,特别依赖。
一旦他签完字,离了婚,她的性子,不可能在小乖面前,陪他演虚情假意夫妻恩爱的戏码。
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可就这样顺了他的意,她心里的一口气,怎么都吐不出来。
道理她都懂,也都明白。
但想起那天她站在人群中,遥遥看着他与与温然举行婚礼。
看着穿上婚纱的温然,挽着他的手臂光彩照人满脸幸福走红地毯,心就那样,一点点的,心如死灰。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她补办一场婚礼,哪怕简单的婚礼——
叶蔓微攥紧一副相框的边缘,左手抚上心口,感受心脏疯狂的悲怆跳动,慢慢地,动了动唇。
“傅止深,你最好祈祷小乖能挺过这一关。
如果……万一……
小乖挺不过去,这场婚姻,我还是离定了。”
为了小乖,她暂时妥协。
论心狠,她终究狠不过他。
走到包厢门口,她回头,轻声说着,淡淡的嗓音,毫无感情的起伏。
“你给我打电话,之前十分钟,温然到博康医院,找上白瑶,问她把什么东西给了纪助理。
她手里有刀,白瑶没办法,被逼着说了实话。
所以,我不是很明白,你的人脉遍及海城,怎么就揪不出一个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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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后,包厢里留下的男人,修长手指攥紧成拳,薄唇间,不断吸着烟,一口一口,吞云吐雾。
面无表情的俊脸,蕴着层层叠叠的杀机。
温然!!!
无比艰难从叶蔓微那里,获得了一点点扭转形象的大好时机,又被这个女人破坏掉。
真的不能再留。
可是,兰姨那里——
包厢门开,秦放走进来。
“靠!不是搬出了终极大杀器哄骗小嫂子吗?你丫怎么还是一副死人脸?!”
秦放拿着手机,耸耸肩,一脸的调笑。
男人看都不看他,直接吐出一个字,“滚!”
秦放撇了撇嘴,继续吧啦吧啦放冷箭。
“靠!哄小嫂子的终极大杀器,可是老子的脑洞想出来的。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你丫。”
男人懒得理他,收拾了桌面上的协议书,装进袋子里,冷酷开口,“温然一个小时前,出现在博康医院,必须马上查。”
说完,他就从正门走了出去。
秦放很识趣的接过他手上的资料袋,晃着两条大长腿,跟在后面。
五秒钟后,嗷嗷直叫。
“靠!温然居然不怕死去了博康医院?小嫂子见到她了吗?死了死了。
止深,这一次,你丫在小嫂子那里,彻底判了死刑。
你说温然故意逃跑了,到处找不到。
但温然那个心机婊,又特意到小嫂子眼前晃啊晃。
这特喵的说明什么?
说明你说的一切,都是废话,假话。
以后,别说一句话,从你嘴里说的一个字,不,半个字,小嫂子都不再相信,特么当你放屁呐。”
前面迈步的男人,倏然顿了脚步,回头彻骨瞥了眼秦放。
“非洲的傅蓉,空虚寂寞冷,特别需要你作伴!”
瞬间,从男人身上,迸发的那股寒气,令秦放这种从生死边缘走过无数次的人,都有点发自内心的忌惮。
“咳咳,我错了,止深……!不就揪出温然那只心机婊吗,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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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完美避开各路段的监控探头,除了知道她从头到脚罩了一身黑,黑寡妇似的,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6666666。
这女人,太可怕了!明明兰姨温柔可亲的啊!”
两个小时后,秦放一副被彻底打击得丧丧的。
啪啪啪打脸什么的,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