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乐隆从学校东门出来,很快就等来了公交车。上车后,他发现售票员是一个中年女人,中年偏老年,胖胖的,不是那个年轻女孩,不禁有些失望,很久没有碰到过她了。其实,如果真是那个女孩,他又会觉得尴尬,因为彼此都注意到了,却又没法说话。他能看出来,女孩每次见到他也十分尴尬。
售票员喊道:“河西河西!上车往里走!”
河西?乐隆疑惑着,难道这趟车改到河西了?那样就方便多了,以往都是乘车到河东,再转车到河西的。他去看公交车上贴的路线图,确实改到了河西。真不错,越来越方便了。
车上没有座位,站的人倒不多。乐隆站的位置,离售票员不远。他记起来,有一次,应该是在上学期开学不久,也就是春节放假回来不久,那个女孩在售票员的位置的时候,自己也是站的这个位置,当时离得可能比现在还近。当时车上人不多,他打算鼓足勇气跟她打招呼的,因为她看着他,似乎很希望他能主动打一声招呼。他犹豫着。这时站在前门附近的几个小青年见到了,冲这边嘻嘻笑着。其中一个,身穿呢子短大衣,高个、方脸、五官很端正,走了过来,站在他和她之间,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她,露出嘲笑的神情。乐隆低着头,看着自己寒酸的棉袄,尽力装着镇定。女孩也低着头。然后那小青年得胜地走了回去。乐隆感到无地自容,更不敢看她,一心希望早点到站。想到这里,他觉得还是不要碰到她的好。
刚过南湖公园,从前门上来两个中年男子,他们径直走到乐隆旁边,打量着他。两人面貌衣著都很粗俗,靠着他很近,鼻孔里呼出一股烟草味,令人十分厌恶。
乐隆感觉到有手伸进自己的上衣口袋,便下意识地用胳膊抵挡住,随后看到那个伸手的男子将手缩了回去。另外一个男子竟然开始明目张胆地在乐隆的各个口袋里摸起来,那个伸手的男子见状也上前摸索乐隆的口袋。乐隆从裤子口袋里将两块钱硬币抓在手里,并用胳膊不停地抵挡着他们的手。他们继续摸索着他的口袋,直到确认他的口袋里空空如也才罢手。
整个过程乐隆始终没有喊叫,但内心十分恐惧。周围的人都埋着头默不作声,跟没看见似的。直到两个男子下了车,大家才抬头怜悯地看着他。
乐隆见有一个空位子,赶紧过去坐下,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他摸摸自己右腹部裤子里侧的口袋,里面装的十块钱还在,顿觉十分安慰。这个口袋是母亲缝的,幸亏自己将钱放在这个口袋里。以前他觉得父亲将钱放在这个地方挺可笑的,这回才发现确实有必要。那肯定是父亲的切身体会吧。
这次外出注定是不吉利的吗?乐隆思考着。
前天收到王莹的信,他深感意外。信封上写着,科技大学数学系,85级,然后是括号,括号里写着,保送来的,然后是,李乐隆收。落款是师范学校幼教专业,没有署名。乐隆觉得奇怪,信上写的“数学系”,却竟然收到了。他觉得有些可笑,“保送来的”,人很多啊,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自己刚来的时候也以为很特别呢。他害怕别的同学见了笑话,赶紧拆开信后将信封藏了起来。他看着信,才发现是王莹寄来的。王莹在信中说,她第一年没有考上学,补习了一年,今年才考上的中专。在补习班的时候,朱健和她在一个班,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朱健今年还是没考上,暑假期间出事了。她问乐隆这个周末是否有空,如果方便可以去找她,她在宿舍里等。在信的署名前她详细地写了地址和寻找的路线。
乐隆想,肯定是朱健告诉了她当时自己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才给她写了那样一封信的,所以她就原谅了他,否则不会再理他的。朱健会出什么事呢?难道是生病死了?乐隆最近一次见到他,是在高考结束后,在“五七干校”,也就是农业中学。他见到朱健用手捏成拳头,用指关节使劲顶着右胸部和腹部交接的地方,很痛苦的样子。
本来周末班里计划到城北那边去野炊的,乐隆只好找张伟说自己有急事去不了。张伟有些生气,说这么好的活动都不参加,全班包括所有女生都去的。乐隆深感遗憾,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自从这个学期开始分小班上课,就很少见到吴芳了。付蓉跟自己一个小班,虽然上课时能见到,但说话不多。
一旁的赵建武说,如果是去会女朋友,就情有可原,否则是不能缺席的。乐隆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想,野炊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说他是去会女朋友去了。
乐隆没有给王莹写回信,而是打算周末直接去找她,心想写回信周末之前也是收不到的。
他想,假如不去,王莹应该会特别失望的吧。
他在河西下了车,在转车的途中,一伙男子拥挤过来,大概有七八个,全是衣著简陋,脸黑黑的男子。这些人只是拥挤着他,没做别的。乐隆甚是疑惑,明明路旁边有很大的空隙,为什么一定要挤他。他大声喊着:“挤什么挤什么?”
随后这些人一哄而散,往乐隆身后而去。
乐隆正疑惑中,习惯性地用手拍了拍藏钱的裤袋,裤袋里竟然空了!他想这也太奇怪了吧,怎么可能呢?偷钱的那人必须从他的裤腰带插到里面去才能够到藏在里面的钱,不久前在公交车上两个男子明目张胆地搜他的全身都没有搜到。他回想起来,下了车自己也许习惯性地拍了拍藏钱的地方,还自鸣得意自己藏得安全呢,却被这些人看到了。
乐隆回头看,那帮人都不见踪影了。真是可恨啊,够用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就这样被人摸走了!
他心情十分沮丧。到了师范学校,他拼命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虽然王莹在信里说了路线,他还是问了路上的一些同学,才好不容易找到了王莹的宿舍。
门是关着的。乐隆敲门,里面一个女声问到:
“谁啊?”
乐隆问:“王莹在吗?”
里面的声音说:“不在!”
乐隆听了,心情极度沮丧,看来今天真是挺倒霉的。
他转身打算离开,心想在这门口附近转转,看能不能碰到王莹,如果碰不到,只好去工业大学找吴辉了。这里离工业大学很近,走路就可以过去。
这时门开了,他回头一看,正是王莹。她留着时下女生流行的短发,脸瘦了些,身体却成熟多了。
“李乐隆?”王莹惊讶地说,“你真的来了!”
“王莹,好久不见了!”
“是啊是啊!”
“刚才为什么说不在啊?”乐隆言语中有一丝责怪,心想你是不会知道我当时听了后失望的心情的。
“对不起啊,我还以为是陈斌那家伙呢。”
“陈斌?”
“是啊,他经常提起你,说和你是小学同学,很崇拜你的。”
“哦,我和他是向前小学的同学。”
“是啊,听他说过,后来你跳级了,他才比你低一年级。”
“他也在这里啊。”
“他在师范大学,就在我们隔壁。”
“他考上了师范大学?很厉害啊!”
“是啊,超水平发挥了。都说是因为他家的祖坟开了缝。”
“朱健怎么样啦?”乐隆急切地问。
“他死了。”王莹显得心情沉重起来。
王莹将他引到房间里。房间里有四张床,四张桌子。王莹让他坐在她的桌子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床边。
他虽然收到王莹的信后就预感到,“出事了”可能就是死了,但依然不敢相信。他寻思着,说道:
“我知道他一直病得很痛苦。”
“也许是忍受不了痛苦吧,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他在乐业河里游泳时淹死了。”
乐隆听了,心情十分沉重。他想起来高考结束后朱健去他家找过他。乐隆当时心情不好,不全是因为保送的事,也有因为被大家所误解。父亲将问题看得特别严重,左分析右分析,认为是因为高考之后放松了监管,允许他看《红楼梦》的原因,并不由分说地将他还没有看完的书没收。乐隆痛苦于父亲对自己的极其不理解,心想《红楼梦》实在没有什么出格的描述,贾宝玉和袭人那一小段,算是懵懂少年所为,比起《水浒传》里的那些描述,西门庆和潘金莲,裴如海和潘巧云,都差远了。他真想早点到学校去,那样父亲就管不着了,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
当时乐隆由于心情很差,对朱健的到来没有多大的热情。他甚至这样想过:怎么这个时候来啊,来看我的笑话的吗?因此甚至对朱健用握紧拳头的指关节使劲顶住他的右胸和腹部的交界处,并露出痛苦的表情都无动于衷。
朱健感觉到了他的冷淡,却并不理会。朱健犹豫了很久,还是对他说:
“能请你父母帮我插班到县一中的高三年级吗?我不想去上复读班,据说那里学习氛围很差,老师也不怎么样。”
乐隆惊讶地看着朱健,心想,我的天啊!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自己当时转学到一中,都费了那么大的劲,并且还是因为自己中考时考上的一中,加上入校考试数学考得特别好才勉强进去的,进去的时候还被班主任马老师奚落过一顿的。
“这不可能吧。”乐隆说。
朱健说:“旁听也行,又不占一中的名额。到时还在复习班报名考试。”
乐隆没法再一口拒绝,说道:“我到时问问他们吧。”
“现在能问吗?”朱健急切地问他。
乐隆只好压低嗓音说:“这两天在气头上,等缓缓气吧。”
朱健很失望,眼神暗淡了很多,却并没有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是谁在气头上。
朱健起身要走,乐隆没有多留。母亲在一旁说:“到吃饭点了,吃完饭再走吧。”
朱健说:“向校长不用了,我还有些急事。”
母亲对乐隆说:“你也真是的,同学来了也不留下吃饭。”
朱健笑笑说:“向校长真的不用了。我跟乐隆那么好的朋友还讲什么客气啊,我要没事肯定会留下吃饭的。”
乐隆送朱健出门,打算送到校门口的。朱健说:“不用送了,你进屋吧。”
乐隆犹豫着。忽然朱健伤感地说:“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乐隆回想起这些,懊悔不已,没想到那一次就成了最后一次见面,自己却连将他送到校门口都没有做到,心想他一定会怨恨自己吧。自己后来也没有去问父母亲他的要求,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声姐姐。姐姐说,“不可能的事情,不光是借读的问题,插班生会影响整个教学的进度,哪个老师敢收啊?校长都没法开这个口的。”
从朱健最后告别的话语中,也能听出来他根本没打算乐隆会有什么回复的,也许他只是这么把内心的希望向自己认为的好朋友诉说一下而已,就像即将被淹没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
王莹打破了乐隆长时间的沉默,说道:
“朱健很崇拜你。复读的时候,他经常跟同学说,去年县一中那个很厉害的同学李乐隆,是他的好朋友。同学笑话他骗人,让他拿出证据,他就后悔当时没有留下什么纪念的东西。他给你写过信,地址却不太清楚,又后悔当时到你家没问详细,只知道科技大学。他说你数学成绩那么好肯定学数学,所以写的数学系。却没有你的回信。他等了很久,总是说没准今天就能收到李乐隆的信的。”
乐隆想着,这怎么有点像鲁迅的小说《范爱农》里面的情节呢?没准朱健也是看了《范爱农》这篇文章才产生这种想法的?他说道:“我没收到过他的信,否则一定会回的。”
他想,朱健并没有因为我的怠慢而责怪我,比其他人对自己都要好啊!
他想起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上课,大冬天天气十分寒冷,脚趾头都冻得发痒。朱健坐在他前面,他脱了鞋偷偷将脚伸到朱健的棉衣里,希望不碰到他而又能够利用他的体温取暖。朱健发现了,竟然将双手托住他的两只脚,让他的脚接触到自己的内衣!乐隆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脚趾头传导到他的全身。他虽然觉得暖和,但又十分过意不去,心想我值得他那么对我好吗?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湿润了。
王莹见了,急忙递给他纸巾,说道:“没想到你还挺重感情的。”
也许王莹是无意说的,但这句话却令他一阵思量。没想到吗?是因为小时候她叫他去她家玩而他却不去,还偷偷地跑掉了?是因为高一时给她回了一封绝情的信?是说父亲因为没有帮忙将她转学到玉阁中学去所以绝情,而乐隆本身“没想到还挺重感情的”?是因为从来没有帮助过朱健,所以才“没想到”的?
他胡思乱想着,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王莹见了,露出诧异和疑惑的神情。
王莹说道:“我们早点去食堂吃饭。没准能遇到陈斌呢,我们学校是共用的他们的食堂。”
食堂里吃饭的人还不多,乐隆远远地见到了陈斌。陈斌边抬手打招呼边走过来,走到面前,才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道:“李乐隆!好几年没见了!”说完,双手使劲地搓着。
“是啊,有四年多了吧。”乐隆说。
陈斌长高了不少,脸色也黑了不少。
王莹笑着对陈斌说:“见到偶像了这么紧张,畏畏缩缩的干什么啊!”
乐隆说:“什么偶像?陈斌成绩很不错的。”
陈斌尴尬地笑笑,对乐隆说:“你就是我的偶像,王莹知道的。现在戴上眼镜了,更是学者模样了。”
乐隆听着这话,心里觉得有些怪,不就是说我近视眼嘛,还有人说近视眼是四眼田鸡呢。
吃完饭,王莹说:“到麓山上去玩。”
陈斌说:“叫上刘华一起去。李乐隆应该也很久没见过他了吧?”
“刘华?毕业后就没见过,一年多了,他在哪个学校啊?”
陈斌说:“他在工业大学。”
于是三人一起去工业大学。
乐隆在刘华的宿舍里见到他时,他正在对着围棋书摆棋谱。刘华见到他们,脸上堆满了笑容。
乐隆问:“围棋水平很高了吗?”
刘华说:“哪里,刚开始学。”并问乐隆,“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我?看小说比较多。”
王莹说:“你们这些人,好不容易上了大学,都不好好学了?都不务正业了?”
刘华说:“学习还是学的,这只是业余爱好而已。”
“是啊是啊。”乐隆说着,心里疑惑王莹和陈斌平时喜欢什么,就问他们,“你们呢?平时喜欢什么?”
陈斌说:“我没有什么业余爱好,没事就睡觉。”
王莹说:“他最爱玩牌,经常打到深夜。我练琴,也看看书。”
乐隆想,吴辉就在前面的宿舍,既然到了这儿,就去见个面,然后再回来跟他们一起去爬山。于是对他们说:“我去找我们班的同学说两句话,然后再去爬山吧。”
大家都说好。
乐隆匆忙去见吴辉。吴辉情绪很高涨,找他谈论吴芳。
“你和她关系怎么样了?”吴辉问。
“还那样啊,什么也没有啊。”
“你没跟她表示过?”
“没有。”
“为什么不?”
“没必要吧,顺其自然吧。”
“写个纸条也好。”
“没有。”
“这样下去很不妙。她那么优秀,盯上她的人肯定很多,很快就会被别人抢走的。”
“本来又不是谁的。”
吴辉笑了,说道:“你是看书脑子看坏了吧!”
乐隆问:“你在看什么书啊?”
“什么也没看!你这样会失去她的,太可惜了。”
“嗯?”
吴辉见乐隆无动于衷,反倒露出高兴的神情,似乎觉得,自己得不到,别人也没得到,算是扯平了。
吴辉说:“她确实要求很高,眼界很高。张宏伟那样的大才子她都看不上。”
“所以啊,她也看不上我的。”
“你不要太自卑了,也说不上的,两个人对上眼了别的条件也都是次要的。我一直羡慕你,‘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我,一定把她追到手。”
乐隆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又是这一句,还有说法是距离产生美呢。
“那你追过她吗?”乐隆问道。
“我追过她。趁别人不在的间隙,我对她表示过,她听了立马脸色阴沉下来,不再理我了。”吴辉说道,“我后来写了信给她,心想信也许能表达得更清楚,她也会有更多的时间考虑。”
“她没回信?”
“信是回了,那个严词拒绝啊,说再这样就连同学也没得做了。我才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又写了一次信。就再没有回音了。”
“知难而退是个褒义词吧?”乐隆随意说道。
“哦?反正就那个意思吧。反正我没有像你那样的机会,我要是你,怎么也要把她弄到手。”
“她要是死活不愿意,你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我给她生米煮成熟饭,也要弄到手。我就是后悔高中的时候没有把她给办了!那时候是有机会的。”
乐隆笑起来,知道吴辉也是因为得不到才说这样的狠话的。
他想时间也差不多了,对吴辉说道:“我约了初中的几个同学去爬麓山,下次再见吧。”
他匆匆回到刘华的宿舍,推门进去,见他们三个人在那里有说有笑的。
从工业大学后门上麓山,不一会竟然就上到了山顶上。乐隆很是惊奇,如果从景区的大门上山,要走不短的距离爬很多级台阶的。他问刘华怎么回事。刘华说:
“我们学校就建在山坡上。你进校门后,不觉得一直在爬坡吗?”
乐隆想也是啊。他来找过吴辉好几次,吴辉倒没带他走过这个后门,也许吴辉根本不知道这个后门吧。看人家刘华,比吴辉晚一年来校竟然都知道,可见是个很细心的人。
在山顶上,乐隆看见周围的山坡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很是壮观。他想起小时候父亲让他背诵的诗词: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刘华说:“上周更多更红。”
乐隆看着附近的树上的树叶,上面斑斑点点的,并没有多好看,心想是只可远看,不可近观吧。
分别的时候,陈斌冷不丁说了一句:“科技大学别的都挺好的,就是听说分配不大好。”
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乐隆又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
他想,小时候自己还看不起刘华和陈斌他们,现在他们也跟自己一样在上大学,将来没准比自己强多了呢。自己现在什么也不是,别说吴芳,即使是王莹,也都不一定能看上自己吧。王莹虽然把陈斌当成朱健一样随意使唤,也许不会将他放在心上,但是总是会把刘华放在心上的。也许刘华比自己更适合她吧。陈斌可不比朱健,朱健实诚,可是陈斌滑头,小心思很多,不知道她能不能意识到?
他看完了《约翰?克利斯朵夫》,虽然竭力要一字一句地看完,却还是跳过了大段的有关政论的叙述。当他看到最后,“当你见到克利斯朵夫的面容之日,是你将死而不死于恶死之时。”他对这句话极其不理解。他虽然经历过生死一刻,但并不理解死,或者还没到思考死的时候吧。“将死”不就是快要死了吗?无论怎么个死法不都是个死吗?他知道,克利斯朵夫最后归于平静和宽容,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指一个人能够平静地死去。但是任何人都不愿意死,哪怕是安静地死,或者是老死吧。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能见到克利斯朵夫的面容吧。
他在看《约翰?克利斯朵夫》的过程中,内心是觉得充实的,有意义的,可是看完之后,不仅不觉得充实,而是觉得更加空虚。他内心觉得需要不断地阅读才能弥补自己的空虚,但是对接下来该阅读什么样的书籍却茫然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