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辞已尽,话已毕了。在每个时代,必有自由之神与反动妖魔,同时存在。凡是和平的战士,何去何从,务必审慎抉择。谁曾经看见和平之神被摈门外,而犹踯躅檐下,依稀而不忍去,就要看见她低头无言,转移玉步,搭讪着走开。和平与权力是两位妒妇,永不能同居一室。我们的当局现在同那个娼妇厮缠鬼混、狂饮作乐,而和平女神窗外窥看,听见屋内作狂浪之声,就黯然回步,永不再来了。因为和平之神是一位名门闺秀,只有好逑君子,她才肯临门。但是那些主持国家大政的当局,却是些乡愿德贼;他们并不爱她,只爱娼妇,而且她也知道。所以她就此退入朱门深户,等到她知道我们真诚爱慕她,而不爱那权力婊子之时,才可重睹她的芳颜。
所以我恨那娼妇,并恨那些寻花问柳的人,因为我还为他们的子女后代担心。和平女士就在我们的篱上盘桓,但是她永不肯进来。因为这时屋内,正在灯红酒绿、恒舞酣歌。我的朋友正在醉生梦死、踌躇满志。可不要小觑那娼妇啊,因为她自有她的魔力。男人一见她肌肤莹润;她的美酒易醉,因为里面有药。
然而好景难再,千里搭凉棚总有拆散之一天。前夜醉舞酣歌,已成尼布嘎尼萨王国亡无日之末宴了。一场狂梦,忽然惊醒,将见劫运临门、豪户破产。拍卖行员将走入巨室,将祖宗的供像一一编号登记,倒箧翻箱,沸沸腾腾。一个粗夫就坐在娼妇前夜所睡的床上,试试弹簧好坏。回头搬运家俱的人就要进来,满脚污泥大步踏过地毡。祖宗的供像就和扫帚水桶七歪八斜装运到拍卖行里去。等到一切搬完、四壁皆空之时,这家的子女,兄妹携手怪可怜地从中门走出,也不掩户而去,就此流为破落户了。房子出卖,新主人搬进来,又重新裱糊墙壁,把新安乐椅放在壁炉前,说道:“鸿运新开了。”
但是,和平女士,请不要走开。我们还未打定主意呢。那些男人刚在开怀畅饮小姐的香槟酒,有几个灌醉了,有几个还清醒。和平战士,大家高声呼喊,也许她还可听我们的话。也许她还可以不走,只要我们对她说:“我们一致挽留你。无论你什么条件,我们都可答应。这是我们无条件的投降。因为我们要请你来保护我们的子孙,以你的温柔宽厚福庇他们。”
这是些简单平淡的话。但是如爱默生所说:“除非我们有爱慕好尚之情,最简单平淡的话也听不懂。”仿佛这颓丧年代的强权政治家及学界批评家,中了什么风魔,已经失了爱慕之心情及好尚的勇气了。所以他们麻木不仁,无能建设和平。但是到了世人望治之心复怀热烈的情调,而另一年代的人复能鼓起爱慕好尚的勇气时候,那时和平之神就会蹑足入我室内,从背后两手掩我们双目,轻声附耳说:“你猜是谁?”那末在我们毫无准备之时,她便不邀而来,成心在我们家里住下去,来陪着我们,保佑我们及我们的子子孙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