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上四遭充斥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出了洞窟的许念朝,伫于人流交锋处,被迫随着大流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不知自己何处可去。
天下之大,她竟然无以为家。
当逢正午时分,一日当中热气最为浓郁的时候。
空气中遍布弥漫着极重的汗腥味,混杂着摊贩所售的杂食气味,一时之间全涌入了许念朝的鼻腔,她有些难耐的捂住了口鼻。
心中一时也是五味杂陈,倒真是恰称此景。
她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疲惫的缓缓蹲下了自己的身子。
眼前蓦地投下一片黑色的倒影,暂时为许念朝遮去了咄咄逼人的阳光。
一阵阵油墨香气隐隐的飘散在了空气之中,身边混杂的气味似乎都消失殆尽,格外温和的融入了许念朝的心里。
稍稍抬脸,她看到了一片素色的衣衫,被风轻轻掀起,再抬头,是那那张曾经熟悉的温润面庞。
“陈叔宝……”
“朝儿……你怎么弄得这般狼狈?”陈叔宝向眼前的少女伸出白净修长的双手。
南朝虽破,但眼前的男人依旧高贵,不染纤尘,也许一国之君的气质始终是平凡人无法比拟的吧。
许念朝思索片刻,最终还是伸出了自己沾满土渍血污的手,放在那眼前的那只手上。
乘着满身温柔的男人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轻轻的借力给许念朝,让她借着自己的力道起来。
“朝儿,和我回去吧。你一直有我。”
许念朝睁着水润的双眸,明明晃晃的注视着他,她本没有笑,可是让人看着,就好像她在温柔浅笑一般。
“我不该如此的。”许念朝起来之后便松开了陈叔宝的手,自己手上有些琐碎的伤口隐隐开始有些做疼。
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畔:“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
陈叔宝面上略略有些失落,但也没有继续强留她,只是从腰间摸出一包荷包,掂量了几下,才递给许念朝。
许念朝险险接住,里面装足了银锭子,厚实的触感让她难免有些激动了。
“没有盘缠,在这长安城内,确实是寸步难行的。朝儿你拿着就好,不必推脱。”
眼冒金光的许念朝有些不好意思的,本来她就没打算推脱的好吗……
可是眼前的男人一副似乎真的很担心自己不肯收的模样,许念朝就很干脆的将荷包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之后就扬起脸,冲着男人笑的开怀:“这下可以放心了吗?小徒弟。”
这个称谓一出,二人皆是一怔。
许念朝在心里狠狠的删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面上只能装作没有发生什么的样子,理了理自己鬓角的乱发。
陈叔宝却未有什么不自然的,甚至有些带着笑意,顺其自然应了一声:“师父总是叫徒儿不太放心。”
许念朝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便移开了视线,却逐渐被灌汤包的香味吸引,冲着陈叔宝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向他招了招手,便往卖灌汤包的方向去了。
她现在真的好饿啊,肚子都要饿扁了……
排了许久队,终于吃上了灌汤包的许念朝很是满足,虽然现在很日头很重,但是她就是想吃些热乎乎的东西。
她忽略了嘴角的油腻,仰着头望着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象征性的扬了扬手中的油纸袋问道:“你要不要吃?”
许念朝以为男人肯定会温柔的摇摇头,和她说:我看你吃就好了。
万万没有想到,陈叔宝嘴角的笑容虽然被晕染的愈发温和迁就,说出的话却是:“好啊,我正好也饿了。”
许念朝心里骂了一万遍滚犊子,面上只能强颜欢笑的从油纸袋里面揪出了一个灌汤包。
“你……你吃,饿了还有……这边的灌汤包可多着呢。”
逗足了许念朝的陈叔宝扬着笑意拒绝了。
“你吃就好。”
许念朝松了一口气,开始大快朵颐。
暖阳下,脏兮兮的少女吃着香喷喷的灌汤包。
望着眼前这一幕的陈叔宝蓦地感受到了一股清凉的气息,似溪水潺潺,流过他的心间。
朝儿,没有变。
思及此,他笑的笑容又真实了一些,驻足于原地,目送着吃的极香的许念朝混着人流,远离了他的视线。
不是你拖累了我,是我拖累了你啊……我不舍,也不忍,将你拽入这一滩浑水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