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楼道里,一道C调女高音平地炸响。
女高音的前调一起,辈子就知道来者是谁,甄蜜糖每次一惊一乍的时候,都是这么出场的。
身前,江天若无其事的站好,对身后的事丝毫不感兴趣,转身进了自己房门。
没了江天那个大个子遮住视线,辈子这才抬眼看去,甄蜜糖赤脚站在楼道口,手里提着一双黑色细高跟,对着手机正叽叽歪歪说些什么。
“1.女有未婚夫傍身,沾花惹草,不知收敛。2.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女无德,与良家男子拉拉扯扯。3.独居女子不堪忍受凄清寒夜,包养小鲜肉,被人撞破,不知悔改。4.”
辈子无语:“出门之前,能不能把药吃了,不吃药死都不能出门,爸爸叮嘱你的话怎么快就忘了,爸爸生气了,打算掐死你并且毁尸灭迹。”
甄蜜糖炸毛道:“许辈子,你给我放尊重点,我爸还在世呢,你给谁做爸爸。”
辈子静静的看着她,皱眉道:“谁又惹你生气了,跑我这儿来撒气来了,你当我许辈子是泥捏的吗!”
甄蜜糖:“你许辈子即便是泥捏的,那也得是精钢混凝土铸过的呀,还刷了金,镶了钻,哪能是我们这种”
得,又来了,甄蜜糖这个鬼,冷嘲热讽的技能又上线了,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解释,越解释越乱。
甄蜜糖这个可怕的东西能把一切话都给你反弹回去,这个时候的她,一半理智,一半疯狂。
通俗点说,就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无理取闹。
“我错了,你是不是为了我当选维稳部领事来的。”辈子张口道。
可她不能,就凭对方赤脚爬了十六楼的劲儿,哪怕不是因为担心她,只是为了来骂她,她也不能不理会。
甄蜜糖像喇叭被按了暂停键,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就这么盯着辈子,不言不语。
辈子无语的叹了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的小暴龙。不愿进部门是真的,随便回答也是真的,生气你哄骗我也是真的,不是口是心非,也不是两面派,更不是欲迎还拒。昨天晚上,秘书办的一个学姐给我打电话通知我入选维稳部领事的位置了,我当时…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没有仔细听她说什么就挂了,也没来得及仔细问”
甄蜜糖听着辈子的解释,面上不显,心里却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所以,辈子并不知道领事人选是子艺哥拍板的,我如果拿这件事情去威胁子艺哥完成之前的那个约定...
辈子:“甄蜜糖!”
甄蜜糖:“啊?”
辈子指了指她手里还提着的细高跟:“地上凉,你等着,我给你拿双拖鞋。”
“哦。”甄蜜糖无意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来时一路的火气消散的无影无踪,还有那么一丝又要出卖自家姐妹的日常愧疚之意,因而表现的一如往常某些时候的乖顺。
辈子拿好鞋,带上门出来的时候,注意到之前门口的那袋垃圾不见了:“这么早就出去了?”
辈子提着拖鞋回到楼道口,发现后者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在脸上来回打量,仔细端详,像极了小时候玩消消乐的模样。
“还穿不穿了,你是不是还想赤脚上阵啊!”辈子将拖鞋递给她。
甄蜜糖一边接过拖鞋,一边操着自言自语的口吻说着:“唉,女大不中留啊,自从成年以后,桃花那是一个朵朵开呀,小时候看着挺根正红苗的,怎么长着长着,这树枝的尖儿就老是往别人院里够呢!”
辈子:“甄蜜糖,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有问题,我跟子艺哥结成一对儿了,你投钱了是吗,买了多少注啊?”
甄蜜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刚才那小帅哥是谁?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多久了?”
辈子竭力忍住自己想修理傻子的冲动:“邻居。”
甄蜜糖:“那他为什么帮你扔垃圾,他喜欢你?暗恋还是明恋?告白了没有?”
辈子笑道:“你还记得你上小学的时候,帮石绍年擦过多少次黑板,值过多少次日,打过多少次掩护,烧过多少封情书”
甄蜜糖话听一半,扭头就走,全然没有了方才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势头。
“慢点走,小心摔着。”
“我去你大爷的,许辈子,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抓到你跟你小白脸的把柄!”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滚啊!”
德善大学。
随着军训接近尾声,绿茵操场上,成果展示大赛正如火如天的进行着。
之后还有优秀学员的颁奖仪式,眉绵藐赫然在列,以及教官们的欢送大会,眉绵藐也担任着主持人的工作。
本该在方阵中踏步的眉绵藐此刻却拖着月媚,准备前往地铁口。
自那日预订了绣品之后,又过去了一周时间,约定好交成品的时间,就是今天。
“小绵藐,你可要想清楚了,优秀学员证是可以代领,但你把主持推了,你怎么想的,德善大学这么多人才,可不是你高中的学校,轻轻松松拿个考试第一,就能得到全额奖学金的。虽然通场不是这个校长演讲,就是那个主任讲话的,也没你什么事儿,跟个摆设一样站在那几个小时,但那也不是谁都能去的,你这还是因为学长的”
眉绵藐哭笑不得的听学姐念念叨叨了一路,从宿舍楼到校门口,一直拉着自己在说个不停。
平日里明明是个挺高冷的学姐,怎么现如今这么能说了。
“学姐,没事的,我参选学生会了,只要成功入选,学分不是问题。况且,广播站的负责老师曾经担任过我参加的那场播音大赛的评委,将我提前招进去了,所以,学姐,我真的没事,有分寸的,你别担心。”
月媚细长的凤眼一瞪:“合着我这还瞎担心了是吗?”
眉绵藐柔柔一笑:“怎么会呢,我只是不想让学姐为我担心而已,毕竟学姐...最近好像挺忙的,宿舍楼下的鲜花阵仗,每天换着花样的,玫瑰,百合,郁金香,还有什么来着”
月媚顿时脸一跨,那个断了尾巴骨的,早知道当日就应该狠心下手,真打残了那人的腿,省的现在整日抽风,在她宿舍楼底下发神经。
自那日盛一朗靠寸头医生拿到了月媚的身份证和电话以后,当天下午就大摇大摆的出了院,晚上就凭着托人调查出来的信息,带着花队,大张旗鼓的一路堵到了人宿舍楼底下。
宿舍楼前的空地上,本该停放单车的地方被硬生生清了空,鲜红的绒毯取而代之。
盛一朗站在绒毯之上,身后是巨大的横幅:
--热烈恭贺盛一朗先生与月媚女士初次相识之喜。
宿舍楼口还站了几个花童,给过往的每个女生都送上了一束鲜花。
月媚从食堂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个一度令她想原地去世的场景。
宿管阿姨一脸不满的盯着姗姗来迟的月媚:“月媚啊,阿姨早就劝过你了,整天不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门,你好不容易考上了研,应该好好学习才是啊,你看你,都交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轰都轰不走,脸皮得有多厚呀!老话说的好呀,红颜祸水啊。”
月媚原本就强忍着怒气,一直隐忍,此刻又听见宿管刻薄的话语,当即火气上头,张口就怼了回去:“这位大妈,我打扮成什么样是我的事情,我考没考上研,要不要好好学习,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每天跟一个怨妇一样,坐在门口找我的茬,你要是那么有空,不如去多看几本书,提升一下自己的修养,把自己的眼界放宽一点,不要总盯着那些看起来跟你截然相反的人,更不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宿管大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竟敢对她‘大放厥词’的臭丫头,当下撸起了袖子,气冲冲的就要上前理论:“你这个死丫头,平日里就你早出晚归的,净给我找事儿,不是这坏了,就是那”
下一秒,就被一股大力拉着胳膊甩了回去,宿管大妈惊魂未定的摸着胸口,抬头看见盛一朗皱着眉头挡在月媚身前,表情阴沉:“你一个宿管,哪来那么多屁事呢,你是天皇老子嘛,统领人间来的,做人就要学会认清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人干什么事,不要把手伸进不是自己领域的地方,手会断的。”
或许是盛一朗轻蔑的姿态过于强烈又自然,宿管被对方眼中的不满一时之间弄得不知所措,竟然没敢再开口说什么难听的话。
盛一朗这才笑着回头去看月媚,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
月媚回想着当日的场景,情绪复杂,三分难堪,七分怨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还多了一点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月媚姐!”
眉绵藐突然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校门的方向,扯了扯学姐的衣袖,惊愕的喊着学姐的名字。
月媚疑惑的顺着眉绵藐的视线望去,随后就黑了脸。
校门口。
盛一朗抱着两束巨大的向日葵半靠在一辆亮绿色的跑车上。
花束下,垂着一张黄色字条,‘月媚’两个加粗的黑色大字十分醒目,跟对方身后的超跑车一样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