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另一头。
肖雪听着对方自带颤音的发声,有些茫然,随即又把疑惑抛到脑后,开口道:“你好,请问是许辈子同学吗?”
辈子的声音依旧在打着不自觉的颤:“是,是我。”
肖雪:“……请问你目前方便讲话吗?”
楼道里,脚步声越来越近,辈子向上看了看令人绝望的漫长台阶,又回身四下环顾了一圈,心下有了主意。
慢慢靠近楼道的一个角落,然后,蹲了下去……
手机里,对方的声音依依不饶的在响:“喂,你好,你还在吗?听的到我说话吗?我是主席队秘书办的肖雪……”
辈子垂着头,侧耳倾听,脚步声已经很近了,离自己大约只有半层的距离,又在快要靠近自己的时候突然失去了动静,
或许是手机里的说话声给了辈子莫名的勇气,又或许是怕到了极致反而突破了心理极限,辈子竟然壮着胆子,缓缓抬头向下望去。
明明怕极了,却从恐惧的花里莫名滋生了好奇的蕊。
这大概就是俗称的,作死叭。
视线里,几步之外的楼梯下,一双黑色的运动鞋映入眼帘,在往上,黑色的运动裤,连帽黑色上衣,以及……黑色的口罩!
辈子脑子霎时炸开一连串的火花,电光火石间记起了上次和江天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举止怪异的蒙面男人,当时就觉得奇怪,没成想一语成畿,随口一说的胡乱猜测竟隐隐将要变成现实发生的事。
“主要是想通知你,关于维稳部领事的最终人选,我们已经确定下来是您了,许辈子同学,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请您于明天下午两点在主席楼一楼礼堂准时参加迎新典礼”
肖雪甜美的声音在楼道里响的突兀,辈子愣愣的低头看着手机,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免提键。
黑色运动鞋的主人本已路过辈子,听见突如其来的声音后,再次改变方向,最终停在了辈子面前。
辈子背靠墙角,全身紧绷,向后使劲缩的劲几乎要跟墙合二为一,心跳加速,眼睛闭的死紧,绷紧的脖颈,像是随时准备迎接不测。
“呵,你这样的,还能入选主席队呢…”一声熟悉的轻笑响起,满是质疑的悠哉道,“那看来森大的评判标准还是跟以前一样嘛,传言把现任的席长夸成了天神下凡,可见,还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呀!”
“你是谁啊,听口气不是我们森大的吧,我们主席队评判标准怎么样,还轮不到一个外校生评头论足,还有,我警告你,不要诋毁我们席长,像你这种只知道听风是雨的家伙,永远也不会明白别人比你优秀在哪!”肖雪隔着手机,愤愤然道。
江天不在意的嗤笑道:“脑残粉!”
手机里,声音沉寂了有两秒,然后勃然大怒的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这个”
终于缓过神的辈子一把按回了听筒模式,抱歉道:“对不起啊,他喝多了,我就是许辈子,明天下午两点我会准时到的,谢谢你通知我啊,学姐。”
肖雪尽管很生气,但早已熟背的席长语录告诉她,她是专业的秘书长,不能迁怒旁人,“没关系,这是我的工作,许同学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挂了。”
辈子:“好的好的,不好意思啊。”
挂断电话,辈子仰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天,“如果不是十几年的家庭教养束缚住了我,你现在就不能站着跟我讲话了,你应该庆幸,我是个君子。”
江天神色莫名,眼神戏谑的低头看着她:“是吗,你要是现在能站起来,我就考虑一下信了你的鬼话。”
辈子感受着自己早已麻掉的双腿,一顿语塞的功夫,突然回忆过来自己方才答应了对方什么,当即惊愕道:“我入选了!领事!”
江天:“咂咂,你反射弧是以龟速为单位的吗,都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张口就应,你做人一直都这么随便吗。”
辈子静静的盯着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做人的,人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决定放弃这个马甲?”
江天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准备转身走人。
辈子:“我马上开课了,肯定不会经常回这儿了,我今天是专程过来跟你道别的,咱们绿水青山,有缘再见。”
江天离开的脚步一顿,犹豫了几秒,还是转身朝辈子伸出左手:“起来。”
辈子笑了,她就知道,这就是个典型的外冷内热的人,心里明明被触动了,面上也要装作云淡风轻。
这样的人,其实很好打交道的,一片热忱看似喂了狗,实则都被对方妥善保存着。
双手握住对方的手掌,辈子就这么撑着想要站起来,没成想高估了双腿的恢复能力,小腿一麻,眼看着又要跌回去。
江天没多想,右手一把抄住对方的胳膊,力气之大,辈子隐约听见了一阵骨头错位的脆响,紧接着自己右大臂传来钻心的疼。
“哇!呜呜呜……”
哭声响彻整栋公寓大楼,辈子的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砸,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江天目光慌乱,想把对方拉起来,手触碰到对方衣角的一瞬间又触电般的收了回去,然后又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张纸,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夜跑,除了手机跟一副蓝牙耳机之外,什么都没拿。
思考了半天发现自己无计可施的江天就这么站在对面看着哭到泪眼朦胧的辈子。
过了大约一两分钟,辈子一抽一抽的渐渐止住了哭声,睁着红通通的圆眼就这么瞪着江天。
两个人大小眼对视了半天,稍显理亏的江天同学率先败下阵来,没话找话道:“你怎么突然哭了?”
辈子:“疼啊。”
江天:“其实也没有那么疼,我小时候就没哭。”
辈子简直想跳起来给他的脑门来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这是在跟她炫耀吗,比她能忍,多骄傲呀!
辈子:“你还在这等什么呢,真等我夸你呢,你不打算送我去医院吗?”
江天沉默了几秒,突然上前了几步,作势要来扶她起来。
辈子把尚还幸存的左手递过去,没成想对方并未顺势握住,而是缓缓摸上了自己留有余痛的右胳膊。
又是一阵清脆的骨响。
连续两次,同一个部位的钝痛感,直接让辈子疼出了一身冷汗,泪水‘刷’的自己就流了下来,她感觉,那条胳膊饱受折磨,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江天小心松开手,一脸轻松道:“好了,已经接回去了,你这条胳膊这两天别承重,你柔韧性挺好的,肯定恢复的比别人快。”
“我去你大爷的,江天,你为了逃掉这笔医药费,竟然私自动手,你有没有一点人性的底线了。”辈子忍不住咆哮道。
江天:“我都不做人了,哪来的人性底线啊?”
辈子再一次语塞,竟然栽在自己挖的坑里了,顿时闷不做声起来。
江天无奈的伸手戳了戳辈子的右胳膊:“是不是没有刚才疼了?”
辈子狐疑的小心动了动右肩膀,带动的大臂位置虽然还是抽痛,但比起第一次错位的难忍要好得多了,当即欣喜道:“是没有刚才疼了,好吧,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只是你大晚上的捂这么严实,真的很吓人。”
江天:“我是因为感冒了,所以戴了口罩。倒是你,一惊一乍,举止怪异,正常人谁会没事缩在墙角里接电话的?”
“我那是因为”辈子挠挠鼻尖,没把话说完,想也知道,她要是实话实说了,这个男的又要嘲笑她有被害妄想症了,“还不是因为电梯坏了,爬楼爬累了想歇歇,又怕挡着别人的路,才那样的。”
江天看她一眼,没有揭穿他刚才站在她面前,对方捧着手机几乎要抖成筛子的双手,只是说了句:“知道了,走吧,还有四楼呢。”
辈子难受的哀嚎一声,她都要忘记自己还要爬楼这件事了。
“要不要我背你。”江天突然开口问道。
辈子:“你这是在看不起谁呢,江不是人。”
江天习惯性的白她一眼,转身上了楼梯,不再理会她。
辈子若有所思的盯着对方明显动作迟缓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一句歌词。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突然就兀自笑出声的辈子,果不其然,遭到了前方男生的吐槽。
“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