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暑气仿若还没过去,即便是已经立了秋,清早的微风依旧带着丝丝暖意。
湖水澄澈,长长的浮木桥边是一条并排的鹅卵石路,沿着小路一直走,通往湖中心的一处圆地,枝桠茂密的红花树下,有一条藤条长椅,两侧的扶手位置,有精致的雕花,顺着一道圆弧,直垂到地面上,固定成了丘比特爱神的彩陶模样。
清晨坐在这里,吹吹湖面的清风,倒是个适合晨练精读的地方。
这处公园属于德善大学的地界,前几年在翻新老校区时,被纳入了修缮计划,以此,被改建的格外清新脱俗。
这还真得多亏了文学系那群文艺青年,一听说校方要整修公园,自告奋勇包揽了整个设计的活儿。
最初,也确实没人想到,整个儿公园出来的效果这么好,细节别出心裁,配色搭的也是赏心悦目,随手一拍,就是一张滤镜都不用加的美图,修一修,就是妥妥的大片视感。
久而久之,竟还成了网红打卡圣地。
公园里,月媚将单车推到一旁停好。
淡黄的长裙,肩上披着白色的针织小毛衣,月媚随意靠坐在树下的木椅上,单手抚弄着扶手上的细雕碎花。
静静吹了一阵湖风,这才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副红色的蓝牙耳机。
耳机里,一首轻柔的外文歌曲,随着歌曲的缓缓推进,紧接着,附和的哼唱声在清晨寂静的公园里传的很远。
这是月媚自进入研生生活的惯性日常。
看腻了自习室枯燥的人头风景和混浊的废旧空气,月媚总是会在早上多走二十分钟的路程,绕大半个校区来到这处公园里进行听力训练。
毕竟已经立秋,清早的公园还是有些冻人,但凉风袭人,月媚却很喜欢。
另一边,盛一朗那日被辈子无端劝分了之后,试着去找前女友解释,求复合,各种奢侈品流水一样的送,哪知道,不送倒还罢了,越送,女生气越大,最后,狠狠扇了他几巴掌,绝尘而去。
昨天晚上盛一朗因为心情苦闷,去了酒吧猎艳,借酒消烦,却不知道最近冲撞了哪路神仙,一个中意的都没有,最后喝的烂醉,被酒吧小哥送进了顶层的套房。
今日一大早,又是听了一耳朵酒吧小哥热络寒暄的推荐,说是这附近有个网红公园,清晨过来醒醒神还是很惬意的。
盛一朗走在公园湖边的石子路上,揉着还隐隐泛疼的脸蛋,忍不住咒骂道:“也不知道辈子那臭丫头到底跟那个女人说了些什么,下手还挺狠。”
诽腑着,一阵风吹过,夹着湖边的一缕微凉,让盛一朗陡然缩着脖子,双手环抱着身上单薄的衬衫,“妈的,臭小子敢忽悠我,冻死少爷了。”
红花树洋洋洒洒又落下了不少,几片孤零零的花瓣飘起,闯入眯着眼睛的男生视线里,亮丽的红色活力满满,莫名就驱散了男生心底的些许烦闷。
伸手去接的时候,清新的哼唱声传来,男生一怔,下意识的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石子路的拐角处,种着一株巨大的红花树,那是花瓣飘来的地方,树下有一条雕花木椅,上面坐着一个穿淡黄长裙的女生。
男生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的真切,他有二百多度的近视,小时候受伤有了心理阴影,不愿动手术,又觉得戴隐形麻烦,头可断血可流,帅气面容不能丢,框架是最早被舍弃的存在。
所幸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就一直随其自然到了现在。
随着脚步一直向前,走到足够看清女生面容的地方,女生也恰好睁开了眼睛,回看过来。
都说引发爱情的,是身体里的荷尔蒙在叫嚣,可盛一朗却觉得,若不是命中注定,被酒精消灭了一晚上的雄激素绝不会在此刻如同浪潮汹涌澎湃,席卷了大脑所有的思绪,让他无法思考,就连呼吸都情不自禁放的足够轻,害怕打扰到对方本该的静谧。
月媚仰起头,树叶缝隙里漏下来的晨光剪影,影影绰绰落在脸上,温柔的刚刚好,下一秒却在自后脑勺传来的过于灼热的目光下蹙眉转身。
那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却是双手紧抱于胸前,上半身轻微的嗦起,眉眼俊朗而...呆滞,就这么发愣的看着自己。
月媚好笑的取下耳朵里的耳机,冲着男生一笑,“看什么呢,魔怔了!”
盛一朗突然也笑了起来,笑容因为眼神放空而有些傻气:“笑起来更好看了。”
月媚无语的看他一眼,重新带上耳机,不再理会他。
没过多久,月媚满脸黑线的看着半蹲在自己身前,笑得一脸灿烂的盛一朗,竭力忍住心头的暴走,猛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刚刚骑上单车,脚踏上踏板的那一刻,月媚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原本可以轻松蹬走的单车,如今却连踏板都踩不动了,视线下移,踏板下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蜷缩在后车轮边。
一回头,果不其然,后车座上,稳稳坐着刚才的那个傻子,看见她回头,又对她粲然一笑。
月媚气的车把手一扔,作势就要下车,却被后座上的人紧紧揽住了腰。
“放手!”
“我不。”
“我让你放手!”
“我不要。”
“你给我放手,听见没!”
“不放。”
一连三个拒绝,让月媚心底的火气腾的燃到了极点,反手就是一个下了狠劲的巴掌,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手肘倒撞上对方的胸口,力气之大,盛一朗直接被抡到了地上。
这个地方的鹅卵石比别处还要凹凸不平一些,大大小小,形状不一,那群文学生的情怀就是在每一处细枝末节做细活,但此刻造成的下场就是盛一朗还来不及发懵,就被尾巴骨上传来的阵痛带的神情恍惚,只能咬牙等这一阵痛劲缓过去,心底还在不断的暗示自己,要忍住,决不能让女神看了笑话。
月媚没想到对方这么弱不禁风,自己暴怒之下难免下手没有轻重,但再如何说,那也只是一个女生的力气,他一个好端端的大高个子,看着挺结实,怎么就倒在地上了呢...
“你尾巴骨断了吗?”
盛一朗刚缓过去这劲,冷不丁听见这么一问,顿时心情就不太美好,但不知道是不是意中人问出的缘故,他竟然罕见的没有张嘴怼人,只是有些无奈的回道:“你就希望我断是吗?”
月媚看他一副强忍的表情,有点于心不忍,“要不然我送你去医院吧?”
盛一朗眼睛瞬间一亮:“可以啊,我过来的时候看见马路对面就有一家医院,”说着又瞄了一眼自己骨盆的位置,叹气道:“但你也看见了,我这样,单车是肯定坐不了了,可能得麻烦你扶我过去。”
月媚哪里还不清楚对方的意思,心里冷笑了一声,想占老娘的便宜,我把你打的亲娘都不认识!
从包里掏出手机,月媚靠近了盛一朗几步,在他身边蹲下,拨通了一个号码。
“120吗?这里是德善大学附近的那个公园,具体位置在中心的红花树边上,这里有一个断了尾巴骨的人,躺在地上起不来了,麻烦你们派一辆救护车过来,把人拉走吧。”
盛一朗不怒反笑,目光奇异的看着半蹲在他身边打电话的月媚,虽然内容听起来不怎么让人舒适,用词也十分简单粗暴,但,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意思!
他要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