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朱家镇后车子沿着太湖北行,准备绕过市区后再往西直行。因为改装车没法走高速公路,所以朱晟梁驾驶的皮卡,只能穿行在国道和省道之上,有时甚至只能走村级公路。
虽只是临时改装的‘房车’,但是内部的设施还是一应齐全,几乎配齐了短途旅行的所有设备。车厢的前部也就是车身中间位置,放了一张‘上下铺式’的单人床,尾部则安装了一整排的柜子,里面全是生活用品和食物。
柜子下面安装了一台小型冰箱,里面存放着一些肉和奶制品。还有两桶家用的液化气钢瓶,被紧紧地固定在箱壁的卡扣里。车厢中部的左侧位置放了一张单人沙发,对面是一扇密闭的窗户,窗户靠近尾部的地方是进出的门。透过那扇一平米见方的窗户,可以看到临街的景色,还有熙熙攘攘的路人。
车子经过独墅湖地区时,朱晟梁特意放慢了车速,并在朱道一学校外围溜达了一圈。去年朱道一新生报道的时候,原本一家人都要送他来学校报到,同时也带着老人来市区看看。没曾想在报到前的欢庆宴上,大人们一高兴吃了好些生呛醉虾,晚上纷纷闹肚子住进了医院。最后朱道一只能独自前去报道,好在母亲和奶奶没有犯病,正好留在家里照顾朱用拯他们。
所以朱晟梁绕道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让朱用拯看看学校的样子,一了当初没能送朱道一来学校的遗憾。可当准备离开的时候,偏偏遇到了交警临时检查,朱晟梁迫不得已调整了路线,最后竟然开到了拙政园附近。在路过太平天国忠王府的时候,朱用拯看着窗外闪过金字牌匾,嘴角微微蠕动了几下。他或许回忆起了先辈口中的故事,因那次浩浩荡荡的农民运动,整个家族差点灭亡的痛苦往事。
朱晟梁和朱道一有过约定,每三个小时就替换着休息一次,这样可以避免出现疲劳驾驶。车子离开常州后,朱道一终于等来了驾驶的机会,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调整好情绪,才缓缓松开了脚下的离合器。
途径玄武湖附近的时候,路上多了很多咖啡色路牌,上面用白色文字清晰地标准了,各个景点的行驶方向和距离。突然‘玄武门’三个字映入眼帘,透过车窗和行道树的缝隙,朱道一根本看不到‘玄武门’的一砖一瓦。只凭空想象着金陵古城墙的模样,以及当年那位失踪的建文帝,在面对兵临城下时的窘境。
朱晟梁驾驶着车子过了长江,眼前是苏皖边界的老山森林公园。又沿着省道往北开了一段,最后上了一条不知名的小路,并在一处荒芜人烟的山丘下停了车。此时坐在副驾驶的朱道一,在刹车的强大惯性下,幽幽地从睡梦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揉着双眼睛四处打探。车厢里的朱用拯坐在沙发上,他的腿上放着一本泛黄的《明史十讲》,见车子停了于是抬头张望,才发现窗户外早已灰蒙蒙一片。
“爸,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朱道一打开车门下到地上,一阵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他连忙把羽绒服的领口拉了起来。
“嘿嘿,等会你就知道喽。”,朱晟梁匆匆爬进车厢,站在储物柜前翻箱倒柜,只顾着拿里面的东西。
“一一,帮我接一下液化气钢瓶。”,朱晟梁边说着,将一罐钢瓶提到了门口。
朱道一接过眼前的液化气钢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摆放在地上。身后的朱晟梁呼的跳下车厢,怀里还拿着一包东西。随后朱晟梁的一系列,令身旁的朱道一大吃一惊。只见朱晟梁按动一个红色按钮,车厢外部的一堆不锈钢支架,竟徐徐地自动打开了。没一会的功夫,一台简易的炊具,赫然出现在了朱道一的面前。
车子所停的位置在山丘的南侧,正好可以挡住逐渐增强的西北风,随着铁板温度的升高,锅里慢慢也飘出了调料和食材的香味。朱道一在旁打着下手,很快两菜一汤就端进了车厢,整齐地摆放在了唯一的茶几上。
虽然材料大部分都是真空包装,但是在香味引诱和饥饿的驱使下,众人的肚子也纷纷打起了响鼓。那是因为在朱用拯的催促下,一路上三人就简单吃了点饼干,期间没吃过像样的饭菜。
朱用拯稳稳地坐在床沿上,朱晟梁和朱道一各拿了个纸盒,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挤在一边。不过一顿热饭下肚之后,三个人的脸色也都红润了起来,油亮的嘴角透着满足的微笑。朱用拯起身抖了抖外套,拿起床上的羽绒服和帽子,在朱晟梁的搀扶下准备外出散步。对于这个饭后散步的习惯,朱道一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一一,我陪爷爷出去走走,你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下。对了,记得烧两壶热水,好了装到热水瓶里。”
“热水瓶在哪里?”
“喏,就在储物柜。”
“噢。”
朱道一吃完饭拿出手机,正准备爬上床把玩一会,听到父亲的命令的话,只得悻悻地回头去收拾茶几。好在吃饭用的餐具都是一次性的,最难搞定的还是那口锅。朱道一从车上拿了几瓶矿泉水,全部倒入锅中准备清洗一番,结果发现里面的油腻根本无动于衷。在寒风中油脂变得愈加坚挺,无奈之下他只能重新打火将水加热。果然,原本那些倔强的油脂,在热水的不断严刑威逼之下,一个个老老实实地从锅壁上滚落,在温水中漾开了一条条斑斓的彩带。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朱晟梁搀着朱用拯回来了,这比以往提前了好些时间。从他们进车厢后不住地喘气,朱道一猜测可能是这里的山风太烈,两个老人实在抵挡不过,这才早早地打道回府。
只见朱晟梁拿起桌上茶杯,一把将里面的残渣倒在门外。又抓起一些铁观音撒入杯内,再将热水瓶将里的开水,徐徐灌入已经有些发黄的杯内。最后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递到了朱用拯手中。然后回驾驶室里,拿上自己的保温杯,随后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动作。他紧握着那支保温杯,惬意地坐在一旁的沙发里,然后眯着眼睛慢慢喝了起来。
看着鼻子冻得通红的两人,躺在上铺的朱道一捂着脑袋,咧嘴在那里偷着乐。
“晟梁,今天我们走了多远?”,朱用拯端起茶杯,试探着里面的水温。
朱晟梁放下手中的保温杯,想了想轻轻地说道:“爸,我们刚出了江苏,已经到安徽境内了。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至少开了三百多公里了。”
“嗯,不过还是有点慢啊。”
“是,今天确实在路上耽误了点时间,明后两天我把这些补上去。”
“时间不等人啊!”朱用拯抿了抿嘴巴,抬头看向朱晟梁:“小雨和你妈那边怎么样了?”
“她们已经在西藏那边安顿好了,而且还联系了当地的团队,等我们到了之后直接去亚东。”
朱用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嗯,明天还要赶路,早点休息吧。”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