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听闻兴献王赶去救人,一刻不敢耽误使出全力驾车,马车一路狂奔带起了一片尘土。等到了目的地他却有些疑惑,原以为是救哪个达官贵人,可这里哪是什么巍峨的府邸,估计平时连乞丐才会光顾这里。寺庙门口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早已不见了往日香火萦绕的场面,黄锦和凌薇纷纷扶着自己的主子下车。
“龙山【黄锦别号】,赶紧去将老夫人接入车内,随后直接送到县衙附近的同仁医馆去,李言闻先生就在那里开堂授课。”
“是王爷,小人这就去办。”,黄锦刚准备起身告退,转而又问道:“那王爷您准备去哪里呢?”
朱道一看着张小泉的背影笑道:“去趟县衙,那里还有人等着我们呢。”
“去县衙作甚?”,石岺疑惑地问道。
“说来话长,等会路上我再给岺姐姐细说吧。”
张小泉扶着自己的母亲颜氏走出了破庙,老人家已经高烧的不省人事,迷迷糊糊地嘴里也听不起说了什么。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龙山去办吧,放心,有李言闻先生在你母亲肯定不会有事的。”
“谢王爷,那我们是不是要去县衙了?”
“没错,你母亲这件办完了,就该处理你的问题了。”
张小泉点了点头,旋即向黄锦作揖道:“家母就有劳龙山先生和秦老先生了。”
“客气,只要是我们家王爷吩咐的事,在家都会竭尽全力去办。”,黄锦内心其实是有点看不起眼前这位,邋里邋遢乞丐模样的少年,但是朱道一的话他只能去照办,但言语间一定要把自己的立场挑明。
“赶紧出发吧,别耽误了老人家的病情,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拿你是问!”,朱道一生怕黄锦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回头不好好办事故意威胁到。
“是,小人这就告退。”
老秦挥着缰绳嘴里‘驾驾驾’地喊出一串口令,马车跳转了方向直奔城内的同仁医馆而去。
黄锦原本想坐在车厢内的,但是一想到那个妇人已经生病,生怕传染给了自己只好委屈地坐在外面。
“敢问公公,这位妇人是王府的什么人呐,王爷竟然亲自跑来接她!”,老秦抓着缰绳,眼睛紧紧地盯着路口的行人。
黄锦鄙夷地瞥了眼车厢内的妇人,不耐烦地回道:“我们家小王爷怎么会和这种人有关系,纯粹是小王爷心善做点好事罢了。”
老秦噢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他虽然只是个普通的车夫,但是几十年来阅人无数,基本上相处。通过从见面到现在的几次交谈,他基本可以判断出这个年纪轻轻的太监,定是平时骄横跋扈惯了,可惜了兴献王做了这些好事。
剩下的四个人两前两后向城内走去,换在五百年后的马路上或者田间,也就是四个少男少女。但是他们的装束各异反差极大,比如披麻戴孝的朱道一和衣衫褴褛的张小泉,还有光彩照人的知府家小姐和侍女。田间劳作的农民,路上不期而遇的行人,无不向他们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张小泉是最无所谓的一个人,毕竟他是外乡人在本地没有熟人,况且这副模样也没人认得出他。若实在不好意思只要甩一甩头发,那一头迎风飘扬的头发,就会遮住大半个脸颊。石岺和凌薇撑着朱道一给的伞,手里又拿着扇子和丝巾,遮挡的工具还是很多的。最苦的就要数朱道一本人了,他原本身上东西就穿的多,在烈日下早已满头大汗,想去买把伞发现四人都没带钱,只能扯着头顶的白绫稍微遮挡一下。
县衙的大堂上周春富、刘三、张五四等候多时,知县曹随风一听这件案子,有新任的藩王参与,吓得连忙从衙内出来开堂审案。听说县衙又要判案了,陆陆续续聚集了一波闲人在门外,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言地讨论着。比如一人听说有是江西流民偷盗,另一人立马补充道有藩王掺和其中,没过多久这句话就传成了藩王掠夺田地,最后竟然和宁王谋逆的事混为一谈。
曹随风坐在官阁之上案几之后,先后询问了堂下三位原告的情况,问完话又和主簿刘延熹耳语了一番,却迟迟不见被告出现在公堂上。突然县衙门外人群躁动起来,并且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来,这倒不是因为藩王和知府小姐的威名,而是张小泉身上的味道实在太大,人们不得不散到一旁捏紧鼻子。
“堂下何人?”
没了黄锦的通报,朱道一只得自己介绍了:“兴献王朱厚熜是也。”
“原来是王爷呀!”,曹随风嗖的一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一溜烟地走到堂下,拱手作揖道:“给王爷请安了。”
朱道一伸出手一把扶住了曹随风的手臂在众人的面前给足了对方面子:“曹知县贵为一县之长,使不得不得。”
“王爷莅临本县衙,要的要的。”
“曹大人,还是先审案子吧。”
“好。来人,给王爷看座!”
衙役罗青从偏厅搬来一张椅子,在县衙主簿刘延熹的指挥下,放在了官阁的右侧位置上,若曹随风要询问一二也很方便。
“怎么还有两位女眷在场,报上名来!?”
凌薇正了正身形,毫不胆怯地说道:“此乃知府石大人家千金是也。”
曹随风听闻心里纳了闷了,这到底是件偷盗的案子吗,怎么安陆府的两大人物都到齐了。
“噢,原来是石大人家的千金呐,失礼失礼。”,曹随风真是一个都不敢得罪,连忙起身寒暄道:“本官正在审理案件,还请两位姑娘到偏厅休息。”
“难道女子就不配在这公堂之上吗?”
“这...本官不是这个意思...是...”
石岺淡淡地说道:“家父曾说起过曹大人,说您明察秋毫断案如神。”
曹随风连忙拱手道:“石大人过奖了。”
“小女今日也想见识见识,回去也好跟家父说说怎么个如神法。”
曹随风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知府千金既不胆怯而思维又缜密,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里,竟带着多重威胁的意思。比起声名显赫而又和气的兴献王,眼前这位十几岁的女子更是不能得罪。
“来人,给小姐赐座。”
朱道一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等到座位布置好石岺坐在他对面时,趁着她看来的眼神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