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丰号路过汉阳府和武昌府时,均有当地‘钞关’里的人员登船收取过路费。这会到了黄州府,又有‘钞关’人员上船,而有些商船为了逃税,常常冒险夜航发生事故。
朱道一对此大惑不解,为何一批商品在同一国内转运,竟然要接二连三的收取税费。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说起来相当的简单明了,但他要等两年后才会理解。
“公子,昨晚你有没有听到异响?”,袁霸站在朱道一的身后,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和清风,也为了祛除身上的异味。
“异响?没有啊,异味倒是很明显。”
“我感觉有人半夜偷偷在船上活动,早上吃饭的时候我从船夫那儿打听到,厨房少了些馒头和咸菜。”
“昨晚死的人诈尸了不成!”
“不至于吧?”
“袁霸,我第一次出远门本就心情忐忑,你就别疑神疑鬼制造紧张气氛了,OK?!”
“公子,欧凯是什么意思?”
“嗯...这个呀,就是我自创的,‘好不好,可不可以’的意思。”
“噢,世子,这下我明白了。”
船过了黄州府之后,很快就到了蕲州。原本当地有一批重要的货,应该等在码头装上顺丰号。但因为突发的战事,目前还在送来的路上,船也只能继续在码头等待。虽然船上的工作停了,但是日常的生活还得继续。覃天带着几个厨工,赶紧上岸采购新鲜蔬菜。而一些年轻的船夫,则跑去集市溜达和玩耍。王振知道朱道一等人要去办事,于是先行派人安排了马车。双方简单的寒暄告辞之后,王振悠然自得地带着麻一郎,跑去了一家酒楼吃饭。
马车夫将朱道袁霸四人,直接送到了蕲州县衙。知县柯纪听闻安陆府差人办公,连忙出来迎接众人。在仔细核对了文书和身份后,柯纪兴高采烈地将四人请到内衙。
柯纪之所以如此在意四人,还是因为当年的乡试,还是石谦点了他为解元。如今当年的恩公派人来,加上朱道一那块不小心露出的腰牌,混迹官场多年的他当然懂得做人的道理。于是匆匆忙忙地安排主簿薛宁国,在客厅备了一桌简单酒席,想着即使突然也得好好招待下四人。
“公子请放心,石大人可以说是我的半个老师。此次来我蕲州邀请李言闻宣讲医术,也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下官定会竭尽全力配合。”
“那就劳烦柯知县派人带路吧。”
“公子还是在这里好些歇息,下官安排人将其带回即可,您就不必亲自去前往了。”
“当年周公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此次为造福安陆的黎民百姓,我们得亲自去迎接李先生,才能体现出诚意嘛。”
“公子,最近隔壁的风头正盛,你可知道?”
“柯大人说的是?”
“宁王朱宸濠在洪都举兵叛乱了?”,他这么说一方面是展示自己消息灵通,另一方面也是想探探,这个安陆的藩王世子来此的意图。
“什么,宁王叛乱了?”,比起气定神闲的朱道一,身后的袁霸激动的站了起来。
“放心吧,朝廷肯定会有行动的,估计这时已有人将其拿下了。”,朱道一慢慢悠悠地安慰袁霸道。
袁霸纳闷地看着朱道一:“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忘了当今圣上与兴献王的关系,每年祭祀兴献王都会去京城。加上他平时常拜访知府大人,偶尔我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朱道一发现自己又说漏了嘴,赶紧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一旁的知县柯纪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当今圣上有太多违背纲常礼仪的行为,长此以往大明的江山可能就要毁于一旦。但是这些话他定不会当面讲出来,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用自己的力量来补救朝廷的错误行径。
“公子,那用过午膳,我亲自带你们去吧。”
“有劳柯知县了。”
柯纪匆匆忙忙换了身便服,在朱道一的交代下也改称其‘公子’。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县衙大门,可门口已然停了一顶官轿,一旁的薛宁国连忙跪了下来。旁边的几个衙役不知道来者何人,但是看到平时趾高气昂的薛主簿都跪下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匆匆跪下。
“柯知县这是什么呀?”,朱道一赶紧让前面的人起身,随机疑惑地看着柯纪问道。
“世子,路途遥远又崎岖,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轿子。”
“不必了,要坐的话柯知县你就自己坐吧。还有这些人都没事吗?安排一个带路的就可以了。”
柯纪向薛宁国赶紧使了个眼色,衙役们就在他的带领下撤进了县衙。于是在柯纪的安排下,薛宁国挑选了位带路的衙役张三,一行六人快速向李言闻家走去。
“回禀大人,李郎中就住在前面的屋子里。”,张三指着泥路边上的一排带院的矮房说道。
“公子,我们到了。”
“好,我们进去吧。”
队伍前面的袁霸走到院门口,准备直接进去却被身后朱道一制止,只见他走到袁霸前面伸手敲了敲敞开的院门。院子里只有两人在房前忙活,年轻一点的试图爬上屋顶。两人听到敲门声纷纷向院外看去,等到了门口一看来人的穿着气势,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和紧张起来。
“蕲州知县柯大人到。”,人群中张三扯着嗓子喊道。
院子的两人听闻立马跪了下来,年长的是李言闻的老母亲丁氏,年轻的则是他的妻子马玉芳。马玉芳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孩子,那是他刚刚一岁多的儿子,听到张三那一声大吼吓得从睡梦中醒来,此刻在母亲的后背哇哇地大哭。看到马玉芳跪在地上左右为难的样子,朱道一连忙让他们起身说话。
“请问这是李言闻李郎中家吗?”,袁霸收起自己的桀骜不驯,此刻竟彬彬有礼起来。
“正是。”,马玉芳将背上的孩子转到身前,趁着间隙将儿子递给了婆婆丁氏。
“知县大人,是不是我家官人出什么事了?”
“夫人,我不是知县,但你也不要担心,李先生没出什么事儿。”袁霸误以为张三将知府的名号打出来,让其误以为是来缉拿李言闻。
“其实我们是受安陆知府的委托,此次来蕲州是找李闻言先生前去安陆府宣讲医术。”
“安陆府?”
“对,安陆府。”
“可是我家官人一个多月前就出去了,目前都还没有任何消息。”
“啊,出去了。”,袁霸吃惊地看着身后的朱道一。
“老婆婆你家小孩长得可真好看,是男孩女孩呀?”,朱道一没有理会袁霸,而是转头看向抱着孩子的丁氏。
“嘿嘿,是男孩。”
“他叫什么名字啊?”
“他爹取了个时珍的名字。”
“李时珍?”
“对,希望他好好珍惜的人生岁月,呵呵呵。”
“这个名字取得好,人生在世也就匆匆数载。不过父亲不在身边,你们过的很艰难吧。”
“现在艰难点,以后说不定就有荣华富贵喽。”
“噢,看来李言闻先生这是高就去了呀!”
“哈哈哈,那倒不至于,还是要看宁王那人怎么样了?”
朱道一惊讶地看着丁氏:“宁王!你是说李言闻先生去宁王那里?”
“那天他的药童匆匆跑回来,带口信说我儿被宁王请去九江做医官了呢。”,丁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嗨,言闻向来体恤父母妻儿,那天都没回家辞行就走了,也许当时比较紧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