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道一走在队伍的前方,全然不顾灯火通明的街道。他目视着前方一言不发,因为心里还惦记着,那一间密室被囚禁的人儿。
“公子,你相信王富贵就是王振吗?”,袁霸突然向朱道一问道。
“信或不信,有什么关系吗?”
“我觉得即使他不是,那也不是什么善类!”
“为何如此说?”
“当时你在楼上,突然一群黑衣人冲上去,我看形势不妙准备上楼。可他突然拦住了我们,说如果我们擅自进入,会破坏了了紫竹坊的规矩,但后来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他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沿着二楼窗外一寸宽的檐角,直接上到了他说的那个禁地。”
“你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肯定没有什么诚信可言,对吗?”
“没错!一个没有诚信的人,如何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一个不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人,又如何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袁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
“公子,但是什么?”
朱道一当然不能说在阁楼上,他让赵文渊带着王振他们,安全地离开了紫竹坊。但是他隐隐地觉得,王振今晚带自己来紫竹坊,可能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临走时他的那种眼神,不像是为了欺骗或者讨好自己,更像是自责后发自内心的真情袒露。
“你们觉得那个宋文杰怎么样?”
庞大海听闻哈哈笑道:“宋先生人不错,就是牌品不怎么好。”
“昨晚在江边,还特意拿了酒来,我觉得他人不错。”,张清摸着下巴的短须,意味深长地回忆着。
“噢。”,朱道一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宋文杰看起来与人为善,但这样的越是要小心提防,哪天把你卖了可能都不知道。”,袁霸不知何时折了一根树枝,不时地抽打着路边的杂草。
“听袁先生说,你是行伍出身,但是刚刚一席话,不太符合你的出生啊。”
“军队里是虽然都是大老粗,但是越往上走你会愈加发现,只有各种阴谋阳谋玩得转的人,才能坐到最上面的几个位置上。那些个耍小聪明和愣头青,就像春天里的韭菜一样,在我任职的几年里换了一批又一批。”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只有成为了韭菜,你才能体会出这些道理。”
张清紧走了几步,靠着袁霸好奇地问道:“那你是耍了小聪明,还是不怕死的愣头青呢?”
“哼,我两样都占了。”
张清和庞大海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哈哈哈大笑起来。袁霸见状甩着树枝,朝他俩身上不由分说打去。吓得张清和庞大海连忙躲开,小跑着往前保持着一段距离。
“袁霸,你知道吗,宋文杰在船上,设有一间密室!”
“密室?”
“没错,我今天下午闲逛,无意间发现的。”
“里面有些什么?”
“人,准确地说,应该是贩卖人口!”
“干,我就看那个家伙,不像是个好东西!”,袁霸捏着手里的树枝,愤恨地看着朱道一,“公子你打算怎么办?回头去找那个崔知府吗?”
“方才在紫竹坊内,我已感觉他俩定是相识,如果此刻返回去必是无济于事。”
“对了,公子是否还记得,那崔知府说让我们待在船上,如果......”
“如果有什么事,就会派人来寻我们,这个我记得,怎么了?”
“若是来人发现这船上,还有此等营生,还不找他宋文杰麻烦?”
“然后呢?”
“然后我们借故拖延时间,好将密室里的女子救出来。”
“那要是官府没派人来呢?”
“额,这个嘛......”
“与其坐以待毙,等待官府派人过来,不如我们自己搞点动静好了。”
“搞点动静?”
朱道一心平气和地说道:“对啊,比如放把火什么的。”
袁霸思索了一会,拍着大腿轻声笑道:“公子,还是你的计谋高明,到时他们忙着救火,我们就可以救人了!”
“现在我们不在安陆,这里的官府与宋文杰相熟,我们暂时没有办法抓捕。但是如果将人先救出来,等到了下一个停靠点,我们就立刻报官将其缉拿。”
“那人救出来了,怎么安置啊?要是中间他们发现了怎么办?要不我们先等一等再看?”
“不行,那个看守被我困在密室,如果长时间没人过去,他们肯定会有所擦觉。”
“好,我挺你的安排。”
“张清和庞大海,这两个人怎么样?”
“公子的意思是将他俩也?”
“就咱俩的话,办事的效率肯定不高,如果多个两个人,很多事情就好办许多。”
“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袁霸说着就撸起了袖子,趁着前面两个人不注意,伸出强壮有力的臂膀,将他俩的脖子紧紧钳住。他们两人刚开始还有些挣扎,没过多久就点头作揖起来。朱道一看到这里大概知道,今天晚上的行动不再孤单,心里莫名地紧张和激动起来。
四人一路走一路商量,到了顺丰号停靠的码头时,发现船上灯光暗淡,只在船尾有一盏灯笼。沿着木板上到右弦处的甲板,黑暗中突然走出一个人影,和朱道一撞了个满怀。
“覃老伯?!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诶,这不是朱公子嘛,你们去哪里玩了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张清撅着嘴抱怨道:“嗨,别提了。今晚上跟着王先生出去,他说对这一带熟悉的很,没曾想在紫竹坊里遇到了官府的人。”
“噢,我听说了。”
“啊,你怎么知道的?”,朱道一惊讶地看着覃天。
“王先生回来告诉我的呀!”
“什么,他回来了!”,朱道一惊讶地问道,另外三人都瞪大了眼睛。
覃天看着朱道一说道:“对啊,他跟我说若看到你回来,让我跟你告诉你他在等你。”
“那有劳覃伯,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在船尾甲板,跟我走吧,我正好过去给他东西。”,覃天抖了抖手中的渔网,慢慢悠悠地向船尾走去。
果然,在船尾的甲板上,十几个人在那里。只不过宋文杰的几个心腹,早已躺在了血泊里。另外的几个人船工,则将宋文杰围在了角落里。而王振则坐在一只木箱上,悠然自得地抽着,麻一郎为其制作的卷烟。
“王先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哈哈哈,朱公子哪里的话。要不是你的朋友出手相助,估计今晚就没这闲情逸致了。”
“王先生客气了,只不过我听说,王富贵并不是先生的本名啊。”
“这件事怪我,但朱公子身为官府之人,我王振总得提防一下,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那你勾结倭寇,在东南沿海烧杀抢掠,总不能说是别人的问题了吧。”
“这里面有很多误会,晚些我再跟朱公子解释。我王某人今天的命是你救的,但眼下我有事还要处理,等完了悉听朱公子发落。”
“什么事?”
“呶,就是他。”
朱道一顺着王振的手看去,只见宋文杰已被五花大绑,脸上涕泪纵横不住抽泣。
“王先生这是?”
“让朱公子见笑了,在下正在清理门户!”
“难道官府之所以找来,是因为......”
“朱公子果然聪明!嗨,要不是我在船上留下眼线,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此人,暗地里偷偷跑去官府告密。”
“那王先生准备如何清理门户?”
“拿家伙来!”
王振冷冷地说了一句,覃天赶忙走上前去,将渔网交到船工手里。只见那渔网将宋文杰,包裹的整整齐齐,同时还随网附送了几块大石头。
“振兴商号的规矩,知道的吧?”
宋文杰虽然被堵住了嘴,但是依然支支吾吾地讨饶。可王振没有理睬这些,他只轻轻吐了口烟圈,并向船工挥了挥手。得到命令的船工们,举起渔网里宋文杰的身体,走到了船尾的栏杆处。只听得宋文杰‘呜’地一声,过了一秒就传来巨大的水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