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莫心底背诵着清心经,画面又一转,布置喜庆的屋内床榻边上坐着一姑娘,身上的喜服洋溢着喜庆,红盖头遮住了脸看不出长相,一男子进来,面色如常,轻勾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内心,卿莫在旁边看着俩人,呆呆的唤“韩望舒?”那男子并不理会,恍若未闻,径直做过去拿杆子挑起了红盖头,低唤“瑶儿。”那女子也低头羞涩的应答。
瑶儿?卿莫突然想起,那首辅千金的闺名可不就叫陆瑶,“韩望舒你怎么成亲啦?”卿莫在旁边拦着问,韩望舒穿过了她的身子去拉陆瑶,卿莫摇了摇韩望舒的肩膀,发现碰不着他,穿透过去,再穿透回来,卿莫看着眼前的俩个人拥抱在一起,一时神情有些恍惚,韩望舒背对着她,伏在他肩头的陆瑶却抬头对卿莫一笑,是讽刺,是嘲笑,是奚落,是得意,卿莫抑不住,像是全身的热血都涌上心头,不容她理智思考,拔剑刺过陆瑶的胳膊,转眼鲜血如注,刚刚不是还碰不到她吗?怎么又伤了?卿莫没能反应过来,便见韩望舒大惊起身,将陆瑶扯至身后,转身对她低吼“卿莫,你做什么?!”卿莫看着眼前转瞬间发生的一切,只觉得不可思议,对眼前薄怒的男子无从解释,只胡乱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她眼睁睁的看着韩望舒一张俊脸气的略扭曲,拿起旁边的匕首挥向她,卿莫瞳孔惊恐的放大,看着那匕首尖端,近了,近了,更近了,她的眼里只容得下那越来越近的匕首,和那与往昔完全不同神色的脸,“嗤”,匕首没入了她的左胸,卿莫没感受到疼,却感觉到冷,一点一点,体内的温度在快速流逝,还有,还有什么,卿莫看着眼前逐渐虚无的房梁,还有对面陆瑶笑的邪恶的那张秀脸,“不是的。”卿莫只喃喃低叹,没有力气了啊,不过,好歹没让他们成亲,想到这儿,又笑了,卿莫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抬手抚着自己的脸,溅上了血的手在脸上留下片片印记,一定很漂亮吧,为什么韩望舒还舍得不要这张脸呢,这世上怎会有人拒绝这张脸?就这样,就这样吧。谁料想我洛溪河少宫主居然死在这武艺渣渣手里,造化弄人啊……
不,不是的,不能的!卿莫已经要闭上眼睛了,脑子却又什么要爆炸开,大吼着告诉她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卿莫艰难的抬起眼皮,那声音远远的,“你是洛溪河少宫主,是未来祭祀,是洛溪河万千族人的守护者,为了个男人,你就甘心去死?我洛溪河祭祀一脉怎得尽出情种!”卿莫勉强睁眼,看见远远的那人,挣扎着出声,嘴里有止不尽的铁锈味,发现自己已不在那喜房,这是哪儿,周身雾蒙蒙的,光也暗的紧,声音低哑着“你也是卿家血脉吗?”
那远远的人飘的近了些“我是你祖上好多代之前的人了”顿了顿又讥笑出声“看着你们一代代情根深重的,洛溪河没准哪天要被你们当嫁妆送出去,哦对,你娘也是个情种。”卿莫听着眼前人的调笑,摁住地面,摇摇晃晃的起身,看着前方高挑的人儿,那姑娘也穿着红衣,赤着足,脚踝上挂着俩串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做响,又轻笑说“我孤身在这儿好多年,难得遇见个族人。”
姑娘看着卿莫站直了,收敛了脸上的调笑,转眼间严肃已漫上脸庞,周身撒发出的威压好似一张密网压在卿莫身上,面前人儿开口“你可知我是谁?”不等卿莫反应她便为卿莫做出解答“我是锦瑟。”
卿莫抬头,眼里尽是震惊,她怎会不知锦瑟,那是千万年前的洛河第七十二代祭祀,洛溪河人血脉里流传着神的灵力,自古飞升的祭祀也不算少,但锦瑟却是不同的一个,她当年飞升后过了好些年,不知为何洛溪河水大涨,往日的神灵河谷之水弥漫了半片洛溪河之地,随后洛溪河灵力衰竭,锦瑟以自身为引列阵血祭,以平上天之怒,才保洛溪河在那次危难中上下平安,忆当年一难,史书记载锦瑟长相惊为天人,天赋是千万年来不可多得的出彩,哪怕飞升后也是天界不多的强势,血祭前对年幼的第七十三代祭祀眉间落下一吻,站在八十一台阶之上的祭台中,回身对洛溪河族人一笑,“本宫定护我族上下平安。”后飞身而去,消失在了苍茫的天地间,族人跪了一地,再未等来往日张扬的女祭祀。相传随后洛河不再涨水缓缓退潮,相传洛河正值盛夏,万千花火随后相竞失了颜色,洛溪河记载,第七十二代祭祀――卿锦瑟,是族人闻之变色哀叹的圣女。
卿莫看着面前长相艳丽的女子,款款单膝落地行礼,“前辈安康。”锦瑟挥手示意她起来,看着卿莫,冷脸问“你刚刚是一心求死?”
“晚辈不敢。”一袭红衣张扬如火的卿莫对着同样一袭红衣的锦瑟,此时低眉顺目的像个小家碧玉。
“清冰泉泉水洗去人的杂念,它为何如此幻化你自己不知?!我族晚辈竟如此不堪,有如此邪念?!”锦瑟呵斥出声。
卿莫垂头受教,又听锦瑟低声呵斥,“跪下!”卿莫闻言撩袍单膝下跪,听锦瑟言“洛溪河祭祀卿氏一族第五百八十七代传人卿莫。”
卿莫低下头“晚辈在。”言语间已抹去了方才的惶恐不安,语调果断,这是对眼前这位近似神明的前辈的尊敬。
“守洛溪河之地,护万千族人的性命才是我族祭祀大任,你可知?”
“晚辈,知。”
“若我族有难,可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救我族人,这是我族祭祀大任,是荣光!若为私心,儿女情长,动辄寻死觅活,弃万千族人于不顾,是令我卿氏一脉不耻!你,可知?!”锦瑟语气愈发严厉,凛冽着凤眼看着眼前这出彩的后辈。
“晚辈,知。”卿莫摇曳风姿的腰又伏下几分。
“今日泉水可洗去你那不仁不忠不义不耻,为一己之私与他人同归于尽的念头,若再萌生这蠢想法,你以身殉了这洛溪河便是。”锦瑟言罢转身向前走去,又补充一句“你回去吧。”挥手散去卿莫的神识,等卿莫离开,锦瑟卸下一声严肃,又转身看着卿莫刚刚跪的那片地,轻眨眼睛“我族有如此天赋血脉者着实少,你莫成了第二个我,也莫....再如此蠢了。”想起卿莫那莫名其妙的血脉,笑了笑“老头子,又是你搞的吧。”随后笑着隐匿于雾间的黑暗。
卿莫感觉自己身形一飘,随后感觉周身刺骨冰凉,缓了还回过神,慢慢张开双眼,看着清冰泉水,环顾了一圈,心下略松“回来了啊。”抬头看向那沙漏,停滞许久的蓝色液体争先恐后的涌下去,卿莫起身活动活动麻木的腿脚,走进沙漏,看那沙漏上方停滞了一小颗液体,怎么也不下去,卿莫拽了拽湿透的衣袍,冲着沙漏方向,在泉水中施施然单膝跪下去“前辈放心,晚辈卿莫定不辱我族血脉。”
沙漏中最后一滴终于化下去“叮―”溅在下面的液体中,发出小小一身响动。
外面的大长老已急的心神不宁,看着最后一滴液体滴下,不顾形象的赶忙跑进去,便看见立在台阶上的卿莫,红衣和黑发相映成趣,勾勒出身材曲线,脚下的木屐附着在泡的发白的玉足上,脸上神色清冷,往日的红唇略略发紫,周身却散这与这狼狈外表不同的清冷气质,看见大长老进来,展颜一笑,问了声大长老,那一笑,仿佛这清冰泉的冷冽都散了去,国色芳华的人儿还立在被泉水淹没了的台阶上,大长老走进,拉起那双阴冷的素手“还冷么?”
卿莫笑的眉眼弯弯“不冷了,我待了多长时间?”
大长老听见不冷了便放心,这清冰泉刺骨冰凉,但杂念洗去了便不冷了。点点头,又埋怨的看着卿莫“一个时辰零俩刻钟!”
卿莫笑笑不说话,大长老身后的玉瑾兮拍着扇子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