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秀英又放荡了几年。
几年后,大河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男人们开始背井离乡,出外打工挣钱;女人们不再以“跑广”为耻,村民们对跑广女的态度由之前的鄙视变得缄默起来。看在万恶的而又可爱的金钱的份上,人们迷糊了,沉默了,绝望了,屈服了。
大河村最先出去从事那一行业的女人家家户户盖起了洋房高楼,一改过去的穷酸相,惹得周遭的人们又是妒忌又是羡慕。当一些老一辈子人对此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时,年轻的人更加有恃无恐了。不过在当时,敢于明目张胆地跑广的女人还是少数人。大多数朴实单纯的农家人还是对此嗤之以鼻,深恶痛绝。
面对昔日同自己一样条件的姐妹去了趟广东后,个个脱胎换骨、焕然一新,深深地刺激着黄秀英的心,让她有些坐不住了。
刘大强家是村里最保守的一家人,把那些跑广女当作瘟神一样看待躲之惟恐不及。但在与一些人东家长西家短的时候,杨小脚却会大发感叹地说:“我们家那块香哩肉,要是也能去广州赚钱的话,也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这话传到黄秀英的耳朵里,恨得她牙齿咬得格格响。
大河村跑广的女人都知道黄秀英的臭名在外,谁也不愿带她出去,但都喜欢调侃她,“那地方可真是女人的天堂,遍地黄金,满街都是钞票……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哦?”
黄秀英不遮不掩地说:“不就是干那事吗?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跑广的女人寻思:也是呀,这大河村的男人都快被她偷光了。她可是公认的“公共茅坑”,人可尽夫。要是她去了,岂不是要把她们的生意抢光了。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大姐呀,你要是去了,我估计男人们都得排着队卖你的座,定能日进斗金,财源滚滚,包你发得天白地白……这样吧,等我回去跟老板讲讲,下次有机会带你去好不好?”
她就等着这些女人的回信,左等右等到最后都不了了之。最后没法只得去找自己的一个胞妹黄秀丽,这个女人真是和她一个娘生的。与她相比,黄秀丽过犹而不及。这女人刚结婚半年就死了男人,男人一死,也不知是借谁的种,以一年一个的频率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村里人传言是向他公公和小叔子借的种。孩子还在哺乳期,她就四处放娼去了,后来自然也加入到了“跑广大军”。
几年不见,两人自是亲热得不行。黄秀丽一身阔气的衣着打扮让她感叹万千。同吃一个娘的奶长大的,命运竟有天壤地别。黄秀丽浑身散发着好闻的香水味,长发飘飘,头戴白玉发卡;脸像墙上刚抹上去的石灰一样白,眉毛描成一条细线,嘴唇上涂着鲜红的口红,两只耳朵上分别吊着闪得让人眼睛睁不开的黄金耳坠;胸前挂着一串串亮晶晶的装饰物,好看地垂在那挺立的双峰上。她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紧身裤,腰身不胖不瘦,比例协调;脚蹬一双洋气时髦的中短靴子。
再看看自己,一脸的黄褐斑,烫着劣质的卷发,浑身上下除了耳朵上能找到点值钱的东西外,其他的一文不名。身上最时髦的衣服就是那条白色的喇叭裤,由于穿着太久了也有些发黄。她穿的也是一双皮鞋,材质和款式粗劣而老气。
不比还好一比之下让黄秀英无地自容悲从中来,抱着黄秀丽失声痛哭起来。她向胞妹述说起这些年在刘大强家受的苦难和鸟气,更是伤心欲绝,泪如泉涌。黄秀丽听完她的一番抱怨之言,不住地劝道,是妹妹对姐姐关心不够。要知道她是这般光景,早就该把她带出去了。如今还不太晚,等到人老珠黄万事休矣。
她决定拯救胞姐于水深火热之中,带她南下广东,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