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松因偷树的事东窗事发,被公安抓了。
那天他正准备把前晚偷的树装上一辆小货车运到城里卖掉。忽然听到警笛长鸣呼啸而至,令他措手不及。他吓得糊里糊涂就往山里跑,在山里躲了几天,实在受不了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潜回了家。哪知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从天而降来了几个大汉一把将他按住,拷上了冰冷冷的手拷把他塞进一辆铁笼子式的车带走了。动作无声无息,就连附近的狗都没有受到惊扰。
胡青松一抓进去,可吓坏了千里之外的刘香莲。刘金莲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的心狂跳着,人都站不稳了。
刘金莲说:“胡青松干什么不好,偏要去做偷树的勾当。偷树能赚几个钱。现在好了,犯法了,家里的老的小的怎么办?……不过,听张木匠说,他这个罪呀,可大可小,大的话要把牢底坐穿,小的话大不了罚几个钱。”
听说可以用钱解决问题,刘香莲急忙说,“那我赶快送钱回去救人。”
刘金莲说:“钱倒是没什么,可是托谁去办呢?我们这一家人,三辈子都没出过读书人,没出一个公家人,政府里的人都不认得我们眼睛鼻子,哪有可托之人呢?”
“那也不能在这里干着急呀!他抓进去了,也不知这个家乱成什么样子了,两个孩子谁来管?”
“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回去先看看再说了。”
当天,刘香莲就买了张火车票赶回大河村。
回家前,她特意取下那些戴在脖子上和耳朵上的各种金银首饰,重新穿上刚从农村出来时穿的那些土得掉渣的衣服,头发随便用橡皮筋挽了个髻。从广州坐火车到省城,一路无事。到省城后准备去汽车站搭汽车回县城,在汽车站一下子碰到了很多老乡。这些人中有很多像刘香莲一样的女人,都是在广州干同样的勾当。她们见了面,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露了谄。若被人问起,要么说在外面工厂打工,要么说在理发店冼发。说到洗头,刘香莲就想发笑。
车里的男人,以在外面做修理工、开车的居多。他们一身的机油味和发黑的双手就将他们的身份表露无遗。这些男人中,在花花世界见过了一些世面。个个像离家多年,如今衣锦还乡的阔佬,一上车就数落起省城和县城的“不是”来,说这鬼地方穷得叮当响还自命不凡,人俗得只知道吃饭睡觉,还是广州好,四季如春,街道干净整洁,公园里可以当床睡,女人个个漂亮得就像西施……
看到车上上来一些有姿色的女人,这些男人立即闭上了嘴,眼里发着绿光,像苍蝇叮着臭鸡蛋一样一动不动。刘香莲暗想:这些男人在外面的时间长了,一定很久没碰过女人了,这会儿只怕是见到了母猪都会跃跃欲试。哎,不知自己家里的男人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
男人们主动跟车上的女人搭起话来,一些脸皮厚的女人故意拿这些男人取乐,跟他们开起玩笑来。男人们更加得意忘形,丑态百出。
刘香莲心里有事,对身边的熙攘置若罔闻。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穿着时髦的后生也像她一样三缄其口、默不作声。自刘香莲上车后,他的眼睛总是若即若离地跟着她。她略微看了他一眼,是个半大孩子,浓密的头发,细长的眉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白嫩细致的国字脸露着阳光般纯净的笑。上身穿一件白T恤,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见到刘香莲瞅他,也回应一个微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想和她说话,但却不知从何开始,加之旁边的男人怕这个小靓仔抢了风头,总是让他插不上嘴。
车子启动了。几个男人累了,就睡觉去了。车上是那种一溜排开的床铺,男的和女的都躺在一起。几个心怀叵测的男人心照不宣地先将有利的位置占据了,蔫头搭脑地冲着刘香莲她们几个女人流里流气地说:“老乡,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不如上来睡个觉养足精神喽。”
刘香莲刚想站起身,被后生仔用眼睛警告了一下。她才继续坐在那里。
“不要上去了,这些男人没几个好东西,等你吃了他们的亏就晚了。”后生皱着眉头对她轻声说。
见刘香莲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又接着解释说,“你不知道嘛?这些男人让你去睡,半夜里多半会抱着身边的女人耍流氓……以前还发生过强奸案呢?哎,不说了,总之都是人渣来着,难怪外面的人老说我们这个地方的人素质差。”
“她们都是有姐妹的,怎么可以这样做?”
“素质差,没办法。”
刘香莲同意他的看法,冲他会心地笑了一笑,后生也回了她一个笑。
刘香莲和他聊起来。他主动介绍起自己,名叫唐金,在广州一个修理厂上班,是回去探家的。他刚满十八岁,是因为受读书没用的影响中途退了学才去的广州,如今吃了些苦头才发现还是读书好。他这次回来,一直在考虑是继续去读书还是继续去外面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