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四大长老公布了家主勾结外人的罪名,在他们的拥戴下,秦烨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秦家家主。
麟云城内,小贩们的叫卖声不止,但也有几处宁静之地。比如城南的瓦舍内,道台正坐在长板凳上,磕着瓜子儿,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先生讲秦家秦老爷子勇闯暮色森林的故事。随从的仆人们此时也有些惬意,不必再跟着主子东奔西跑去寻什么“名胜古迹”了。听听说书人讲文章,可比在秦家内干苦力强得多了,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他们心里想着,若是和风少爷混熟了,便能够天天在外游玩的同时说不定还能够拿到不少赏钱呢,何乐而不为呢。
这说书人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一会儿扬鞭策马,蹄声嘚嘚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一会儿舞刀霍霍,破风声凌冽镇得人心惊胆战。讲到高潮处,不禁吟诗一首;哀婉处,令人神伤。将秦老爷子的形象描写的栩栩如生,有斩杀妖兽的英勇,有孤独寂寞的惆怅。使得所有人都拍手叫好。
落日的余晖,洒在这瓦舍的每个地方,每个人的眼睛都熠熠生辉。说书人拣了个情节紧要处,卖了个关子,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话毕,便收了场,人们虽意犹未尽,却也是哄然而散。然后呢,人群显得有些局促,就像竹筛上的跳跃米糠,不知怎么办。随后人群中似有些嘈杂。道台问身旁的仆人说:“怎么了?”一小厮抢着回答道:“一般来说,说书人讲完都会得到些酬劳,或多或少算个意思,闹了荒,但现在每个人都惦记着下一顿吃什么,自然拿不出赏钱来。”道台“哦”了一声便吩咐一个下人回秦家盛些小米来,秦家本就在城南一块,所以并不算太远。那下人知道主子意思,边将一小袋小米赠给说书人。那老人先是惊喜然后有些惶恐,但手里仍然紧攥着米袋。其他人看见有人送东西,便也就几人合资,送了一点面饼,零零散散,那说书人感动得泪都流出来了。
道台早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若是再不赶快回家,怕是免不了爷爷唠叨。这时,一个身影从道台身后窜了出来。急忙道:“少侠留步。”语气有些强硬,有不容置疑的味道。道台转身一看,见是一个捏着扇子的国字脸的中年男子,沉稳而威严。道台疑惑地问道:“什么事?”那男子回答道:“你应该是秦家子弟吧,正巧我想去秦家拜访秦老爷子,不知道可否同行?”道台听闻是来找爷爷的,便说:“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中年男子嘴角微微一翘,毫不犹豫地道:“可以。”
道台调皮一笑,说:“那你走在我的前面。”
男子表情微微一滞,惊讶道:“这么简单。”突然感受手里的扇子舞起来都不是那么潇洒了。
道台诡秘一笑,道:“就是这么简单。”随即吩咐手下人都走在自己身后,排成一条长龙。道台身材较矮小,所以仆人也都不高。这样的一个队伍,活脱脱像舞狮的戏班子,迎来无数路人的调笑,领头人更是被多加“照顾”。
这中年男子已知晓道台喜欢玩闹,要走到秦家门口前,边将怀揣的一块令牌拿了出来,给守卫看。守卫有些惶恐,急忙将令牌还给了那中年男子,便恭敬地开口道:“城……”那男子急忙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国字脸上竟挤出一丝微笑,守卫会意便直接邀人进去,也没有过问那些“随从”。
道台不禁有些奇怪,本想这样借机知晓这中年男子的身份,没想到竟无果而终。但他并未耍赖,遣走仆人后,悻悻地领着人去见爷爷。
此刻,秦烨让端坐在餐桌旁,尽管饭菜好像已经没热气了。一见到道台,便数落道:“玩的不知道时间了是吧……”道台挠挠后脑勺强颜一笑,右手一抬,边将后面的人引了出来。秦烨有些愣神,不知自己的孙儿在搞些什么。后来者解围道:“秦老,好久不见。”秦烨站了起来,微微躬身,道:“不知城主来我秦家所为何事。”城主道:“秦老不必多礼,此前听闻秦老已回归,特来拜访。”秦烨“哦”了一声,随即请他就坐。道台也没什么礼数,坐下便开始“舔盘子”了。
秦烨见孙子这样,又是训斥道:“没大没小成何体统,长辈都还没开始动筷子,你就要去‘洗碗’了。”道台“哼”了一声:“我才不去呢。”秦烨见孙子这样也没再呵斥,便邀城主去议事厅一叙。怎知道台舔食的速度如此之快,只听道台急忙道:“我也要去!”没等秦烨开口,城主便道:“让这小子跟着吧,是个有灵性的孩子。”秦烨见状也没说什么。
几人来到议事厅内,秦烨与城主两人推杯换盏,而道台则在茶杯里挑起茶叶来。两人谈的都是一些小孩子“尿床”的小事,互相糗自己家的孩子,聊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扯到了“秦风”的身上,秦烨哈哈一笑,说:“风儿这孩子十岁的时候还天天粘着要和我一起睡呢,结果隔天竟然在床上撒了泡尿,那把我气得呀……”说得城主不禁瞥了道台一眼,道台嘟着嘴巴背过身来,依然挑着自己的茶叶,不理会“老顽童”说的话。
天色微微冷了,仆人们也被吩咐下去,不再添茶倒水。道台趴在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秦烨便想带孙儿下去歇息了。这时,城主道:“实不相瞒,秦老,这次我来是有事相求。”秦烨便停了去搀孙儿的动作,说:“愿闻其详。”两人相聊甚欢,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秦烨也不想薄了城主的面子。
城主接着说:“最近,帝国各地旱灾严重,尤其我们边陲地区更甚,现在皇宫内用度不足,各地赋税又重了一成,各个城池各抽十分之三,如果没达标,就要受到惩处,虽说是十分之三,但这却是按着人口算的。今年麟云城内不少人饿死,帝国的赈灾款拨到这里已然是寥寥无几。没有劳动力,没有粮食,城主府内的用度也岌岌可危,又有不少富商囤货居奇。所以我希望秦家能够施以援手,先度过不日后上缴赋税的难关。”
秦烨沉思道:“麟云城人口本就很少,再加上饿死的难民,就算是十分抽三应当也容易度过吧。”
城主道:“秦老有说不知,这人口数算的是前些年的,虽说其中又按城池大小各自降低了一点标准,但并没有重新统计,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虚报。所以现在麟云城才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秦烨疑问道:“尴尬?”
“虽说是天怒,不过可能也是有人刻意为之吧。”这时,道台已坐起了身子,眼神里满是兴奋与睿智的光芒,没有丝毫困乏之意。道台接着解释道:“既然已经降低了人数要求,那就是帝国的恩德,再者还有赈灾款呢,不会有人再说十分之三的口角。假设帝国边陲之地的城池都和麟云城处于相同的境况,那么就是萧墙之祸,某位人物针对管理边陲之地的大臣,而且这个大臣迫于无奈的接受了挑战。我说的对么,城主叔叔?”
城主答道:“我也的确是听到了一点风声。”
道台道:“如果城主愿意回答我一个问题,那么秦家愿意这一次危难中助城主府一力”随即转头看向秦烨,“爷爷你同意么?”
秦烨回答道:“就由着你吧。”
城主抬手示意道:“请问。”
道台严肃道:“高还是低?”
城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稍稍往后一仰,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道台微微一笑,道:“城主叔叔应该已经去过苏、罗两家了。”
城主沉声道:“没错,两家都没有同意,我此刻来,便已经是孤注一掷。”
道台接着说:“想来麟云城相邻的城池的城主也和您是同样的法子,但是各个家族宁愿火上浇油,也不愿雪中送炭。旱灾早就到了,他们肯定急着屯粮好卖个高价。帝国的赈灾款怕是和这个原因也脱不了干系。”
道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首先只需要顺着他们就可以,我们伪造一批‘赈灾款’,由我们两家一起出资,将这批粮财分开交由城内各个富商手里保管,里面每一小批都含一些假粮,一段时间后城主府再查收,随便扣下一点罪名,将他们的部分财产充公就可以了。其次当然是别让我们秦家接手这笔钱粮,但秦家也会参与赈灾之中,希望城主府放出消息,就说秦家招一批伐木工人,不限人数,管吃。再者,将城内的赋税调整到十分之一。”
城主惊叹道:“十分之一?十分之三都尚且不足,十分之一如何可行。”
道台解释道:“赋税低了,百姓干活才有劲嘛。”
道台接着说:“但这样做,依然不够,我们麟云城比不得别的城池,所以要用点下策。”
城主道:“下策?”
道台摇着手里的茶杯缓缓道:“城外有一个宗门,不知道城主听说过没。”
城主急忙道:“听过听过,碧落宗。以前有些摩擦,打过交道。”
道台看城主如此着急不禁有些莞尔,道:“他们不需要养一座城,想来是很富足的。只需要劫持其中的重要人物作为人质用来交换钱粮。这是最重要的一步。”
可城主听闻此不禁有些迟疑,道:“那碧落宗虽然实力不及我城主府,但要想在其中劫持人质,怕是难如登天,还是细密筹划一番。”
“筹划?筹划多久?”
城主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紧皱着眉头道:“也许,可能,或许……”
“也许,可能,或许又是多久?”
“大概……”
“大概又是多久?”
“大概……”城主深吸了一口气,“大概,大概就是立刻执行!”
道台微微一笑,转头对秦烨道:“爷爷,你也和他们一起去一趟吧。”秦烨“嗯”了一声,莞尔道:“看来我们已经谈妥了呢。”在“秦风”的眼神示意下,秦烨释放出了元婴境界的气场。
这一刻,城主仿佛有些虚脱又有些庆幸,这件事终于落下帷幕了。这时从副厅走出了四位长老,同时还有迎接城主回府的亲信,四大长老看向“秦风”的眼神极为复杂有欣慰也有愧疚,他们知道从现在开始秦家,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