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说好,18岁生日,你陪我看落日。
他看着他略为凌乱的鬓发,轻声笑笑:“好。”
坠进无垠的暗夜,他蓦然想起,他还有个约定。对不起,不能陪你看日落了。
她雪白的食指从唇角边擦过放下,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微微挑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样子,恍然间似一朵昙花盛放,那淡淡的笑,浅浅的姿颜,衬得一双眸子熠熠生辉,似有什么要从那双盛着盈盈秋水的眸中跃然而出。
风微微凉,拂来几缕浅色幽香,她在幽香之中翩然似蝶。明明一袭长裙朴素,却偏偏被她舞得艳丽华美。
在她霎那放缓的动作中。他捕到她的温软眼波,天地中再无旁的景致,只余了她略含讶异,却依旧优雅从容的眸光,那敛着潋滟晴光的双眸,冰蓝的,却柔得似要滴出水来。他尝到飞蛾扑火的味道,他是蛾,她是火。但,只是一瞬罢了。
在那一刹那,世间一切都放慢了,放缓了,容她细细端详他惊叹的神情姿颜。她觉着自己的眼光是有些情不自禁地撩人的。她已经许久未曾如此失态了,或者说,从未。
奇怪的感觉。
他看向臂弯中熟睡的倾城颜容,似被火灼伤了,急退一步,支撑不住地坐了下来,却始终把她护得周全。
挣扎。
“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态度。甚至有可能,他从不晓得我的心意。”纤手托住香腮,她看着窗外渺渺流云,轻声道。
“可你,会伤的。”
“妈妈,我需要一个答案。”
答案?呵,答案。
“对不……”
“你闭嘴!”
雨落得急。
“记得么,你还欠我一个约定呢。”她浅声道。
“记得,当然记得。不会忘的,永远不会。”他抿住唇,紧紧地。
我想看清自己啊。
…………
她站在门口,向他浅浅地笑,眸中落着几颗星辰,有些耀眼,他想,心好像跳得有些快。
樊相竹大约会转着茶杯,漫不经心地道:“哦,也没什么,约莫就是你姻缘到了。”
“哦,所以你就去找她了?”她冷笑。
“没有,真的没有。”他轻声道。
“哦?那你找了谁?”翻过一张书页,她倚住窗沿,漠然道;“啊,也没什么,就是忙得忘了我,你也不必说了,我不想知道,与我无关了。”
说话前,先加个“啊”,是他的习惯,她都没有发现。
他想自救。
但有谁来救他呢?那个唯一的,已沉进海底,寻觅不到了。
没有意义了。
希望,他看不见。
他想她。
她一向觉得他傻,但没想到他这么傻。
心魔,从古至今是最残忍的。
她觉得自己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被绝望啃食净了,只余了一道恍惚的神思立在原地,无法思索。
他一向知道她觉得他傻,但没想到她也这么傻。
他要救她。
…………
从小到大,母亲虽然从不虐待她,但向来漠视她。
她不晓得人间真情是什么,也没有尝试过去接近,因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什么感觉。
在幼时朦胧的记忆里,陪她长大的不是毛绒玩具,也不是楼下的小伙伴,更不是什么游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小巧,变化多样,但蕴含的杀气和冷厉,她看不清。
许是被这匕首影响,她的性子天生冷淡,在12岁那年的生辰上第一次接单时表现得完美,自此,再没依赖过母亲。
她觉得自己的一生,或许就这么毫无波澜地逝去了。
可她注定不平凡。
他说:“你知道吗,我们每个人都是有来生的。”
她知道不是,但没有反驳,淡声道:“那你说,我们来生是什么样的?”
他将专注的眼光移开,投向天边一抹炽烈云彩:“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样的都好。”
“如果我不愿意呢。”
他依旧有些倦倦地望着那片渐渐散去的绯红:“那我就离开……”
她眸光烁了烁,纤手正欲抬起,他就出声道:“不用了,你看我这伤势,就算你不动手,也会死的很快。”他极费劲地挑起唇角,像是想笑笑,“我就离开,在你找不到的地方看你,护着你。这样,你也不用看着我心烦,我也放心的。”
她想,钟择语其人,说话从来不算数。
她以为自己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了。
却好像缺了什么,什么要紧的。
昏天黑地的暗色中,他笑:“你看,我不在,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的?”
她不说话,专注地望住他,就像那时他看着她。
他仍轻松地笑:“怎么,不说话?太感动了?”
她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他的神色微微一动,未及她辨识出是什么表情,他又笑:“怎么可能啊。”
“你在透支魂魄。”
他不屑:“怎么可能,我又不傻。大不了来生再见。”
但她也不傻,即使他流露出的纰漏很少。
“你走。”
“啊?”
“你走!走开!为什么这么烦!”
她恨,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遵守那句话……遵守其他的好了,其他的,好了。只有这句不行……不行!
她漠然地抬起头,莹莹紫眸不带一丝生气,就好似是个死人:“我有条件。”
男子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哦?你竟然也有资格和我谈判吗?”
她弯着眼角笑了笑,绝色容颜却依旧死气沉沉。表情虽笑得到位,但就是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