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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以鲜血为生命——苍白的吸血鬼(2)

还有一个小细节也说明这种轮回,那就是伦费先生,他一出场就被关在精神病院,疯疯癫癫地叫嚷着要为主人尽忠,就像当年德古拉一直疯狂地为主而战。在他受到挫折反叛上帝后,他内心的这个疯子被他永远地关了起来。所以伦费先生是强纳生的前任是很有道理的,这一任的强纳生则显得非常的理性和冷静,不再有狂热。

但是在片尾,当德古拉再一次重复被抛弃的命运,变成悲伤的吸血鬼时,他与第一段中那个悲伤的德古拉又成为同一人,因为他们的感受、他们的内心伤害是相同的。千万不要用理性思维逻辑来理解形象,要用感受逻辑来理解它,相同的感受则说的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事情,感受的变化是有触发、有契机、有因果的。

这样的变化确实让人有点儿晕。不过别着急,除了感受,我们的故事结构也是不变的,我们只要抓住这个不变的结构,就能发现这个两段式的影片与其他两段式的梦没有什么不同,讲的都是同一个主题,又都是类似的感情故事。

所以我们可以把它们当成两段式的梦来理解,第一段梦就像一段概述,说出的是主题和中心思想,而第二段梦则是扩展和详细说明,它以稍微变化的角度,对同一主题进行了详尽的描写。

可第一段中没有第三者啊?是的,别忘了,梦是可以省略的,还记得水可以象征情感吗?投河在这里象征在情感中沉溺,只是没交代她沉溺在谁的情感中。

但在第二段里我们可以找到答案,她沉溺在第三者的情感中,把忙于事业的未婚丈夫给背叛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那要看这个女人喜欢什么了。影片并没有介绍伊丽莎白爱德古拉什么,也没有介绍米娜爱强纳生什么,但我们却看到了作为米娜的另一面露西,她爱的是男人的聪明——医生、性能力——配大刀的男人(大刀是男性性器的象征)、地位——爵爷,露西最终选择的是爵爷。巧合的是,和露西一样,米娜也是因为德古拉亮出王子身份才开始和他交往的,她还不顾未婚夫的反对,经常住到露西的贵族家中,她喜欢那样的生活。

米娜的未婚夫只是个自以为才华出众的小律师,正如当年的德古拉自以为英勇神武,其实只是个教会的武士,说不好听的只是人家手中的杀伤性武器。那时的他没有任何贵族封号,他的伯爵是变成吸血鬼后才出现的,有很强的自封嫌疑。他没事封这个干吗?显然他在补偿在此问题上所受到的挫折——他的女人爱上了别的更有地位的男人。

连米娜自己都在不确定地问自己:“也许我虽然想做好,其实很坏,也许我是个善变的坏女人。”就算女人善变,那变成吸血鬼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先从血的象征说起。血和水一样可以象征情感,那是比水还浓的情感,更多地用来象征母子般的亲情,所以有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关系之说。

人体中的血就像树干中的水,是我们生命的滋养和支持的源泉。我们最早期从母亲处得到的生命支持就是血液,我们依赖母亲的血液生存,母亲供给的血液如果干涸了,我们的生命就危险了。所以吸血和吸奶是一个意思,胎儿期我们吸血,出生后我们吸奶,血和奶都是我们幼小生命的粮食。血的功能比奶更多一层,它不仅仅是粮食,它还帮我们代谢体内垃圾。

长大后,我们精神上的粮食——关怀和精神上的垃圾——消极情绪,也需要精神上的血液——爱的情感来供养、来消化。如果这条情感断了,我们的精神就会空虚,就会饥饿,就会丧失力量。德古拉正是因为和伊丽莎白的这种情感断裂而变成吸血鬼的。

两段中都有德古拉从人变成吸血鬼的详细描述。

第一段中,得胜回来的德古拉是在失去爱人的巨大悲伤中变成吸血鬼的。当他听到再也不能和爱人相爱的警告,他愤怒的长剑刺向十字架的中心,就如他的心被背叛所刺穿,十字架流出的血是他内心的血,他是内心因失血而死,成为吸血鬼。

第二段中,当他读到米娜留给他的分手信函,告诉他自己的结婚计划时,他的血和着眼泪洒落在信纸上,他的面容不再英俊迷人,而变得衰老苍白,他的内心再度受到重创,变成吸血鬼。

失去了情感支持,他一直靠家乡泥土来补充力量。为什么是泥土不是别的呢?因为家乡的泥土和血液一样对他有增长力量的作用。家乡的泥土就是家乡大地的代表,家乡和大地都是母亲象征,特别是大地母亲,它的包容和稳定是所有生命赖以生存的基础。

德古拉需要补充力量的时候,躺在装满泥土的箱子里,箱子就像一个只能容纳一人的小房子,是子宫象征。他的身上覆盖着薄薄的膜,膜里有水在涌动,那形态就像放大了许多倍的胎儿,水就像羊水,膜就像胎膜,这一行为象征着一个人心理上退回胎儿期状态,从母体中汲取力量。所以失去血液、失去伊丽莎白对他来说意味着失去母性的力量,失去母性对他生命的支持。

所以后来,他一直在性上引诱各种女人,那不仅仅因为要吸她们的血,更重要的是他试图通过性回到子宫,从那里获取支持的力量。但是这种行为并没有使他在精神上得到真正的支持,因为他不知道这一行为的真正含义,而性却把他领人了另外一个歧途——成为诱惑猎物的最佳工具,这使他离真爱的支持越来越远。

提到性诱惑,我们就要谈谈吸血鬼的长相了。它的标准形象一定要有两颗长长的尖牙,但有可能隐藏着,必要的时候才悄悄露出来,那是它吸血的武器。

它的长相一般都会很迷人、很性感(可以参照汤姆·克鲁斯演的吸血鬼),穿着很讲究,有绅士风度,它要极具诱惑能力才能吸到别人的血。它衣着喜欢长袍,为了增加神秘感,因为神秘感本身就很吸引人。长袍有大红色(代表血液),也有黑色(是夜的颜色)。传说它们很怕见光,它要是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对你说:“我要吸你的血!”你早就被吓跑了。

由于它们昼伏夜出的特点,人们更多地用吸血蝙蝠的形象来象征,象征隐含的只索取爱而不付出爱的行为方式。也有用狼来象征,因为它嗜血时很狂热、很野性、很接近原始欲望,同时用狼还有色狼的意思。还有用蚊子象征,它偷偷摸摸地吸上一口还让你很痒,被吸血鬼吸血就像露西那样,被吸的时候还挺舒服。但是过后会因贫血而很痛苦。

吸血鬼的吸血方式很庞杂,有的像个小贼,偷偷占人家便宜。《半夜鸡叫》中的地主老财周扒皮就是偷吸式的吸血鬼,他用的方式是巧取。他每天半夜起床学公鸡打鸣,惹得全村的公鸡一起叫,为的是让长工早早上工,从而多占长工的劳动力。他就不是用性替代爱,而是用财富替代爱,所以他疯狂地敛财,剥削能转变为财富的劳动力。

还有的吸血鬼像狼一样,用的是豪夺。原始积累时期,资本家对工人的压榨就属于这种吸血。资本家利用资金的优势,设定很长的劳动时间和很低廉的劳动报酬.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工人却没有太多的选择权利。

有的吸血鬼则利用亲情吸血。香港演艺界曾爆料,某些著名艺人的父母就是吸血鬼父母,他们训练、培养一棵摇钱树,然后拼命地从这棵树上摇钱,却不给孩子应有的情感关怀,使得某些树过早地枯竭。

除了性和财富,还有的吸血鬼吸的是别人的关注、别人的精力。它们表演各种把戏.吸引别人的注意,因为它们误把关注本身当成爱,而不知道关注只是爱的一部分。

中国现有的吸血鬼都是从欧洲引进的品种。在中国,类似的形象是佛教轮回图中饿鬼道的饿鬼,它们肚子大大的,脖子细细的,拼命地吃,却怎么吃也吃不饱。它们和吸血鬼不太一样,吸血鬼主要是吸血,而饿鬼却不挑不拣,逮着什么吃什么。相同的是它们的贪婪,吸血鬼吸多少都没有够,永远吸不饱;饿鬼是吃多少都没够,永远吃不饱。

被吸血鬼吸血的人或者因为被诱惑(有所图),或者不知情地失血(被盗),这都不是真爱的付出方式,所以吸血鬼不会因此得到真爱。它不仅吸不饱,反而把错误的模式带给周围人,把他们也变成吸血鬼,然后再一起抓新的人来吸。这就像吸毒者与毒贩的关系,吸毒者吸毒,毒贩利用吸毒者的毒瘾吸他们的血,吸干了再发展新的吸毒者进来,这里是赤裸裸的需要、供求关系,怎么会有爱出现呢。

吸血鬼吸不够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吸错了地方。除了情感,还有一个地方有血,那就是性(经血),子宫就是产血的地方。一般情感的血不太容易吸到,而性就相对容易些。如果它长得很迷人,手里又有几个钱,那就太容易办到了。影片中的狼人就一直在做这件事,它的城堡里有很多女吸血鬼都是它一手造就的。

它勾引露西也是用的这种方式,所以他们的结合并不能给露西带来心灵上的快乐和满足,反而害她走向死亡;它也没有因此得到真爱,只是牺牲了一个猎物。

伦费先生的吃虫子、老鼠、苍蝇等脏东西的行为在这里也是性乱象征。

除了回归子宫的幻想,性还会让人有一种被爱的错觉,至少是被喜欢、有快乐吧。所以吸血鬼饥不择食的时候,容易用性来替代爱,这样会让它们得到少许的满足和缓解。它们往往会沉迷其中,但那毕竟不是真爱,填不满它因没有爱、没有灵魂而产生的空虚,它们不知道自己被一种虚假的快乐所蒙蔽。

中国古代的“采阴补阳”就有类似的效果,男性幻想通过性行为获得女性的滋养和力量。实际上这种需要应该发生在精神层面,由一个女性给予男性类似母性般的支持,这不是在行为层面能办到的,更不是通过性行为能起效的。做一个采花贼,只能获得暂时的生理上的满足,心灵却得不到爱的滋养和爱的力量。

这种误入歧途的做法不仅得不到真爱,反而离真爱越来越远。狼人对露西的引诱并没有获得露西的感情,反而毁了露西的身体,使露西向米娜发出赶快离开的警告。而德古拉之所以最终能得到米娜的爱,是因为他一直在情感上培养两人的关系。

只有真情才能让真爱出现。

真爱出现在影片的结尾,当受伤濒死的德古拉软弱无助,没有任何能力,面容衰老而可怖,失去了迷人的魅力,他的所作所为人人皆恨令他无处藏身、没有任何价值可以像垃圾一样丢弃的时候,米娜的吻就是真爱,不因为他的能力、外貌、地位、作为等等附加条件而爱他,这种无条件的真爱就像公主对青蛙王子的吻,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可以让青蛙变成王子,可以让吸血鬼变成人。

在西方的童话中有很多这样神奇的吻。比如王子对白雪公主的吻,把她从中毒死亡的状态唤醒;还有王子对睡美人的吻,把她从百年的长眠中唤醒。这些吻都是同一个象征——爱,用爱将对方沉睡的心灵唤醒。

这一刻唤醒的是人性。真爱使受到伤害而沉睡的人性被唤醒,德古拉终于作为一个人感受到了上帝的召唤。那是博大的爱的召唤,他因此明白了爱的真谛:“在上帝见证下,爱让我们脱离黑暗的魔咒,我们的爱比死亡更强大,让我安息。”因为有了真爱,他的精神生命得到了升华;因为有了真爱,他有强大的支持面对死亡的恐惧;因为有了真爱,他的心变得更安宁。

德古拉最早的永生是死亡,因为恐惧死亡而追求魔鬼式的永生,这种永生使他成为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躯壳——一个活死人。而他最后的死亡却是新生,他内心的吸血鬼因得到真爱的满足而死亡,转化为新的精神生命——人性,与米娜的真爱一起升到了天堂。

米娜,一个追逐功名地位的女人,她的真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自始至终,她都不能确定自己对德古拉的感情。其实真爱在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有,只是需要被激发出来,能激发出真爱的一定是真诚。当德古拉不再是假扮王子的引诱者,也不再是什么身穿盔甲的英勇武士,而是真诚地告诉米娜:“我就是人人皆怕的怪物,在我的躯壳里并没有生命,我什么都不是,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米娜的心是痛的,那痛就是真爱的种子在发芽。

当你敢把你的真心,哪怕它是丑的,交给对方的时候,对方的真心就会被触动,真爱就有可能发芽、破土。

当你用强大、身份、地位、金钱、容貌等等外在条件去吸引对方的时候,对方即使被你吸引,你的真心也知道她爱的不过是你的……那么假如有一个比你更强的人把她吸引走,你不用感到意外,因为你从未用真情打动过她。

真爱的花朵永远开在最肮脏的地方、最丑陋的地方、最艰苦的地方,只有那些地方才有让真爱开花的肥料。所以耶稣作为上帝的使者,并没有选择去天堂过悠闲的快乐生活,而是去民间承受众人的苦难,因为他是真爱的化身。

佛教也有一句反映佛的精神的话,那就是“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因为地狱是最痛苦的地方,天堂那么舒服不需要佛帮忙,大家快乐着好了。但地狱中的人需要被拯救,而佛的工作就是普度众生,特别是那些痛苦的灵魂,佛要用爱去拯救他们。佛的慈悲就是真爱,就是拯救人们的良药。慈悲中的慈,意思是包容,当然是善恶都包容,特别是那些恶,恶不能被消灭,消灭恶往往会带来新的恶。

恶只能被转化,用悲来转化。悲的意思是感同身受的理解。慈悲合在一起就是无条件的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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