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无形之气击落直逼而来的利剑。灵瞳转动着水晶一般的眸子,抿紧银色的双唇,在黑暗之中兀自转了一圈,警觉万分地厉声大喝:“是羽化卷宗,全都收敛杀气!”话音之间,妖娆的银色长发仿佛活了起来,骤然变长,紧紧贴着灵瞳的身体,将其严密地包裹在内,好似盔甲一般抵挡着没有规律袭来的戾气。
百幕族善于利用死去的死灵以及含恨而终的怨灵来当作武器。而这死灵与怨灵的力量,也不在妖力或者神力之下。戾气、怨恨、意念、杀戮,构架成百幕族特有的力量来源。相对应的,长期的修炼以及使用之人,必然在长久的进化中变得血腥杀戮。
百幕族王的所作所为就是最好的见证……
百幕族,没有任何人的力量能与之抗衡,所以,除百幕族外也没有人能那般心狠手辣、残忍掠杀。
灵瞳警惕的声音失去了传播能力,甚至连她自己也听不到。银色的双唇还在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而,就在此时她却听到了声音。“啊!”是一声同伴的惨叫。惨叫声之后,她清晰地嗅到一抹浓烈的血腥味。
对,在这个幻境之中,只有黑暗,万物无踪,看不见山川大地,感受不到风声云动,甚至连自己的呼吸以及身体都好像不复存在。失去了所有感知,他们就好像瓮中之鳖。然而,使用卷宗之人却能凭借他们身上的杀气找到他们,在他们没有任何防备之下,将其一一处决!黑暗之中,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传来,血腥味一层更浓一层。
突然,轻飘飘幽魂一般的灵瞳竖起了耳朵,“叮叮”“哐哐”声络绎传来。
那是什么?第一宗不可能会听到声音!灵瞳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百幕川崎到底动用了羽化卷宗的哪一宗?
第一宗,万物归心,所有陷入之人为持卷者所操纵,控于无形,死于无形。第二宗,梦魇之地,操纵者为陷入之人编织出一个梦境。然而,这个梦境却永远只是一个噩梦,让人进入伤绝境地,剖开陷入之人心中最痛的地方,最后,自杀……或者互相残杀。第三宗,便是百幕族大败前夜所使用的羽化之战,用族人的血化作血海,最强悍的怨灵倾巢而出,带着无尽戾气,淹没所有带着杀戮之心的人……最后,将其化作一丝轻柔的羽毛,归为他们身上的羽衣。
百幕族人身着羽衣,便是身着死灵。
羽毛,那些刀下亡灵的魂归之处。
“叮叮”“哐哐”的声音还没有停下,灵瞳低头看看消失在黑暗中的自己,努力感知着同伴的存在,然而却一无所获。
“你们能听到吗?”灵瞳大喊。
静谧,好似跌入了无间地狱。
“大家听着,收敛杀戮之气,不管对方用的是哪一宗,只要在这里找不到我们,我们就会没事!”灵瞳边吼着,边凭着自己的感觉握紧了双手。果然,积聚念力,一道银色光芒在她的手中乍然显现。那是一把长戟,纤细犹如精灵一般的女子拿着却不显吃力。
“可笑,你以为这样就能避开羽化卷宗吗?”忽然,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一道寒光忽然显现,将灵瞳的肩膀划破。
“哈!”灵瞳大喝一声,举起手中的长戟朝着前面奋力劈去。一丝血腥味近近地爆发出来。灵瞳警觉地转动着水晶一般的眸子,轻哼一声,“百幕川崎,你别忘了,我也参加了羽化之战,卷宗的招式,我们已经了如指掌!”话音刚落,灵瞳快速移动着脚下的步子,好似为了避开对方的找寻。她不动声色,兀自挪到了另一个方位,杵在原地,不作反抗,也不作回答,静静地好像又融入了黑暗。
当所有人都陷入这般迷障之时,一旁的灌木丛中,风渊公主却看到了另一番景象——所有护送她来到这里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留下的那些却全都站在原地,好像行尸走肉一般,僵硬地挥动着手中的长矛、大刀与短匕。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百幕川崎纹丝未动,陷入的护卫却一一被残杀。一开口,一怒骂,杀气泄露,便被一道疾电一般的金色击中,吐血身亡。
年幼不过十岁,风渊公主咬紧双唇,提着裙摆想要走出灌木丛。然而,灵瞳离开之时却早就料到,早早设下了禁足结界。公主带着稚气的脸上写满了不安,虽然那些血腥场面她早已见惯,可看着同族因为保护自己而全被杀害,她还是不能独自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于是,她捡起地上的树枝,脸上显现出难得的凌厉。她扬着手臂,挥动着树枝,想要引起百幕川崎的注意。
“我在这里!不是要找我吗?放了他们!”风渊大叫,晶莹的泪水溢出眼眶。
操纵着羽化卷宗的百幕川崎果然听到了灌木丛中的动静。长长的眉尾轻轻挑动,他手掌在胸前变化着各种手势,面前竹简模样的卷宗浮出几缕血迹,紧跟着是几人的同时惨叫——杀人于无形,甚至不会有一丝心悸。仿佛生命的来去是无关痛痒的事,又或者,在他的心里是欣喜,在享受手刃仇人的快感。
灵瞳集中念力,幽幽之间她依稀听到了风渊公主的声音。
难道……难道公主想牺牲自己来救他们?灵瞳想到这里,攥紧了手指。她得到护送公主前往风都城的命令时,早已料到百幕族会有动静。只是她没有想到出现的竟然是百幕川崎这样的角色,更没有想到的是,在羽化之战后百幕族这么快就再次使用羽化卷宗。
相传,每使用羽化卷宗一次便有很多人死去,亡魂聚集在内,在短时间内不得使用。除非……除非使用者有着百幕族王那般强大的杀戮之气,才能抵抗卷宗的反噬。
百幕川崎有吗?
一个念头在灵瞳的心里一闪而过,一抹寒光乍现在她的眼间,她懂了!百幕川崎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虽然历经了种种战争的历练,却还是改不了冲动的性格。今日只有他一人前来,想必是避着族人……
那么……灵瞳想到这里,飞速跳跃,好似山间精灵。
只见,无风的黑暗里顿时起了大风,原来包裹着身体的银色分支而出,越来越长,横扫在她飘过的地方。精灵一般的美人儿没有半点杀气,只有山间的清泠。于是,在跳跃之间出现了风动,长发好像寒冷刺骨的冰丝,触及之人竟然被那寒冷彻底惊醒。
所有陷入之人都睁大了眼睛,眼前豁然开朗。羽化卷宗“咔嚓”一声紧紧卷起来,跳回了百幕川崎的怀中。那张满是杀戮的脸顿时一冷,他挥手招回自己的长剑,怒目相对那跳跃的人儿。
灵瞳婀娜之姿动人妩媚,黑暗消失,百人护卫已经剩下区区十几人。她停下,在原地立定,转身望着百幕川崎:“川崎殿下,你太小看我灵瞳了,羽化卷宗不久前才在羽化之战中受了重创。你年幼,操纵百幕族的顶级法术……怕是还差那么一点!”
“是吗?”百幕川崎轻轻笑道,挥动着手中的剑招,好似一抹白色的旋风,迅猛逼近护卫群。
“刷、刷……”灵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除了自己之外,身边的所有同伴竟然全都倒下了。百幕川崎杀气腾腾,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灵瞳,低声说道:“对付你们,不用法术也罢!”话音刚落,疾风扫过,剑气横飞。灵瞳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银发缠身,生生受了那快得看不见的一剑。
怎么会?
“我百幕族的东西我怎么会不了解?急用卷宗必遭反噬,所以我并没有打算用卷宗解决你!”百幕川崎拍拍胸口,笑道,“我会一剑送你去死!”
原来!原来他是在恢复力气!
灵瞳脸色大变,眸子沉了沉,心中只知无奈——看来只能硬碰硬了。
银发成了灵瞳最得手的武器,冰锥一般尖利,随着再度起来的清寒风势朝着百幕川崎周身而去。
“咯嗒,咯嗒”,百幕川崎挥剑砍动,可那些包围自己的发丝却好像千年冰石般纹丝不动。最终,一剑而起,来不及挥下,银发趁机将他严密包裹,将他死死困在其中。
“哈哈……受死吧!皇子!”灵瞳水晶一般的眸子浮出一丝杀气,发丝越收越紧。然而,就在那一刻,灵瞳只觉得背脊发寒,尖锐的刺痛深深袭来。
“咔嚓!”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灵瞳睁着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前面——银发凝固,好似冰面,“咔嚓”一声全都龟裂,“哗啦”一下落满潮湿的泥面山地。而身后是迎头劈来的一剑。一股温热的血液从头顶涌出,流到那娇美的脸颊之上。灵瞳微微侧身,竟看见那被困着的少年正在身后。百幕川崎举着长长的利剑,一脸冷漠。
“不!”灵瞳惨叫之声充斥整个山间,她软软地倒在地上,朝着灌木丛方向伸手,“公主……”没有了灵动的气息,水晶一般的眸子渐渐暗淡。然而,她却顶着最后一口气,一点一点朝着风渊躲藏的方向爬去。
“咔!”百幕川崎冷着一张脸,抬手又是一剑,直直刺入灵瞳的心脏。“哗!”没有停顿,即时抽出。
“噗!”灵瞳一口一口地吐出鲜血,缓缓爬向刚刚设下的结界。触及之时,她成了一团银色光芒,光芒溃散,化作沙砾落在灌木丛边缘。
冷萧簌簌,寒光映出风渊公主泪流满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