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掀起瞬间夹杂风雪的冰冷,簇拥着男子欣长身影进来,宝蓝色衣衫随风猎猎飞扬,好似凌空而起的海浪映入安紫薰眸底。
安静无声,男子脚步停在她面前,墨发下容颜被一张诡异的海神面具遮住,只露出紧紧抿成冷锐线条的薄唇。
“你怎么来了?”看见他出现,她的惊愕大过起先的惊喜。
“我不来,你就打算什么也不说,就这样被人置之不理,孤零零的呆在这个见鬼的地方!”男子语气含怒意,在她身边坐下,却不看她挺直脊背只是坐着,唇角冷意始终不曾化开。
他不来这里,永远也不会知道安紫薰过的这般不好。
见他身上落满雪花,才惊觉外面居然下雪了。才入秋天,却见了第一场雪。
她环抱双手轻轻摩擦几下手臂,她一个人呆了快一天一夜,也未有人进来,没吃没喝到现在,以为身子觉得冷是因为这个。
肩头骤然一暖,男子方才抖落自身大氅上落雪,然后披在她身上。虽然脸色依旧不太好,动作却越发温柔。
“臭丫头,你是这么照顾自己的!”他开口数落,却听出心疼。
大氅带着他身体余温,安紫薰寒凉的身子稍微暖和点。扬起头她很想与平时一样笑弯眉眼,真的做起来,却很困难,所以她尽量扯起嘴角,看起来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谢谢表哥。”
“哼!”男子冷哼,面具下狭长凤眼一瞥看过四周。
外面下雪快一夜,营帐里冷的可怕,一个火盆也不准备。她有寒症,只盖着薄薄的毯子,坐在床榻一角,脸色苍白。
就连笑起来,也勉强无力,还要在他面前强装欢颜!
这不是他熟悉的阿薰!
眸里聚集的怒气,仿佛只要轻轻一触就可化为利刃般可怕。“起来,跟我走!”不容分说,他就要拉起安紫薰。
“我不能走!”她侧身避开金痕波,眸色淡淡却坚定如初,对他轻轻摇头。
金痕波更气,“不走?看看你现在弄成什么模样!阿薰,你别以为我不在西楚,就不知道你和赫连卿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再三叫你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你倒是好,在太子府被刺客所伤,还被赫连卿弄到这么个鬼地方来受罪!”
“有些事你不知道……”她刚开口想解释,金痕波立刻打断。
“我只知道眼下你身为他的王妃,却住在冰冷冷营帐,连口热茶也没有。你有寒症,尤其雨雪天气若是突然发作,身边没有下人伺候,你要怎么办?!”他说着说着,突然止住声音,一直因气愤攥紧的手不由缓缓松开,抚在安紫薰发上。
她低垂头,长发遮住侧脸,瘦弱肩头微微发颤。金痕波顿时心中一软,方才气愤一下口无遮拦说了这些,他心知她心里必然难受。从新婚到如今,短短几个月,以前总爱笑弯眉眼的阿薰再不见笑颜。
“姑姑的解药,表哥想办法再去找,偏不相信世间只有三生蛊才能治!用不着求他赫连卿,阿薰我们走!”
他极少见阿薰会哭,再是伤心她也不愿被人看见,无论何时见她,总是一副笑嘻嘻模样。金痕波只有她一个表妹,自小尤其疼爱。
“来不及了,我娘中毒多年,我来之前大夫曾经告诉过,她……她最多再一年光景。”安紫薰哽咽着,拉起金痕波衣袖,“当年中毒的人应该是我,不该她受苦这些年。本来我已经得到解药,是我没用弄撒了……”
“笨丫头,所以你要再求赫连卿给你解药,所以你就甘愿忍着受苦也不说!”
金痕波轻叹用力抱着她,他衣袍上满是她熟悉的大海气息,就像小时候那样,他是她避风的港湾,爹爹对她素来严厉,每每她被责骂,表哥总是这样护着她。
“我……没关系……”她吸吸鼻子,埋头在他怀里,声音变的闷闷的。
真傻……她和当年的姑姑一样傻!他的姑姑,南海最美丽的女子,曾经那么耀眼,如今却是一个生命只剩下一年的可怜人。
半生守候等待,也盼不来姑父的心!
怀里阿薰,身子那么寒凉,纤弱,即使依偎着他,那挺直的脊背还是倔强的要一人独自承担风雨!
金痕波心疼她这份倔强,执着!他绝对不会让阿薰再走上姑姑老路!
“阿薰你听话,和表哥走。什么也不要担心,有表哥在你身边,不会让谁伤害你!我们回南海,表哥给你买喜欢的小玩意好不好?”
听见他和小时候一样哄着她,安紫薰强硬支撑的外在坚强伪装溃不成军,松懈瞬间,她不由哭出声。
她可以被误解、可以被人冷言冷语对待、可以受伤时默默躲在一边舔着伤口,告诉自己不痛,不要哭泣可以坚持、可以被丢弃在一边不管不顾,独自支撑的走下去!
却因为那一句关心,令她放肆哭泣!像一个受了委屈很久很久的孩子,她可以忍,却更想有谁来关心!哪怕只是一点点!
然而,关心她的人,却从来不是她心里曾经期望的那个!
她本就虚弱,忍了许久的委屈再一哭出来很快脱力,金痕波裹紧她身上大氅,抱着她出营帐。
看守营帐的侍卫,早就被他击晕,趁着此时守卫松懈,他飞身跃起带着安紫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