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恹恹的,“有什么好说的?八百年前的事儿了。”
“可人家八百年后还想着这事儿,怎么办?”
我突然特别生气,“你以为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人家想什么你这么清楚?你要是这么清楚当年干嘛不早点提醒我告诉我中间他会和我的好朋友有一腿,我好不让自己陷得那么深?”
鸽子讪讪的,“这不是他都知道错了吗?这么多年了,如果他不是对你来真的,哪至于让自己过的这么惨?再说了,”他的声音低下去,“再说当年的事儿也不全赖他——”
我冷冷地看着他,“说啊,继续说啊,怎么声音那么小?你怎么不理直气壮地跟我大声说?也不赖他?合着就是赖我了?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觉得劈腿这样的事儿都是小菜一碟?女人就应该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大大方方,就因为古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顿了顿,让自己尽量平静,“鸽子,你认识我也不少年了吧?我是什么样你不清楚吗?我是不是那么较真儿的人,说非要揪着谁的过去死都不放?我有没有说因为谁谁谁有很多不清不楚的过去就看不起他死都不肯放过他?没有吧?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这样对自己说,格格,你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的现在,不是过去,只要这个时候他好就可以,只要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就可以,你知道我不能容忍的是什么吗?我不能容忍的是他明明在说着爱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却和我最好的朋友暧昧不清甚至扯上一腿,难道他不知道当初蕾蕾就喜欢他吗?他那么剔透聪明的一个人,什么会看不清?那时候大家都知道蕾蕾喜欢他,我有没有逼着他说让他非要在我们两个里面选我?选择是他做的吧?一样的,和我在一起是他的选择,中间背叛我也是他的选择。他选了两次,为什么最后分手就不能是我来选?”
鸽子愣愣地看着我,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
我站起来,决定出去透透气,回头却看到苏迟苍白的脸,他手里端着满满的全是我爱吃的东西,手都抖起来。
这个时侯我才发现,刚才他出去之后,门一直没关。
我说对不起,我去抽根烟。
然后抓起烟盒火机推门走了出去。
我听到门里面鸽子小小的声音,“苏迟,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真的就这么完了?你也甘心?”
走廊里飘着的都是火锅的味道,浓的化不开的样子,以前我最中意这个味道,可这个时侯我突然觉得这味道闻起来出奇恶心。
我恨鸽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样的话题。明明都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也躲了那么多年,难道我心里怎么想他会不清楚?干嘛非要在我已经可以平静看待这一切的时候又拼了命地来揭这些老底?
他喜欢当和事佬,是不是也应该先问问我是不是同意?
难道苏迟是他的朋友兄弟,我就不是了吗?
他总是说我厚此薄彼,他这样就不叫厚此薄彼?
我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感觉心里像有个特大号的铁块儿塞在那里,呼吸都开始困难。
手机进来短信息。
这个时间,应该是小山向我报告今天的业绩。
他说今天不是很好。
看来今天,什么都不是很好。
身后的门开了又关上。
我叼着烟,凉凉地看过去。
苏迟手抄着口袋,看上去很紧张。
我吸了口烟,“苏迟,咱不提从前了吧,挺没劲的。”
他定了定神,“格格,你能听我说几句吗?”
我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格格,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脸再在你面前提什么当年。我只是想跟你说,这四年来,你一去杳无消息,我真的很难过。年少的时候不懂,后来经了这些年的历练,我才知道,原来优柔寡断真的是很伤人伤己的性格。我承认,那时候我是真的出现过犹豫,我甚至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你,还是只是单纯的因为看到你的时候就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然后我扪心自问,在这个过程里,我究竟是爱你,还是在爱我自己?你让我迷惑,让我不知所措,甚至令我在很大程度上痛恨自己。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你的出现而开始变的心灵扭曲。这种认知让我觉得害怕,是那种对未知的东西的一种本能的恐惧。所以,当我发现和蕾蕾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平和温暖舒服的时候,我开始犹豫。我知道我自私,在跟你一起的时候却想着重新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做全新的尝试。”
我感觉像在听一个遥远的另一个完全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只是看着窗外朦胧的夜雾,吸了口烟。
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都过去了。”
“不。”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大学毕业看着你冷冷的走出学校大门那一刻,我也曾经想过,都过去了,伤口再大,总会被时间抹平,我知道我这一生都要与你错过了,只因为在关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对着你的背影挥手的时候跟自己说,苏迟,回到原点也好,重新开始也好,你会遇到另一个格格,那个时侯,记得不要再做错事情,也就够了。”
我任他就那样抓着我的手,动也没动。
他顿了顿,看了眼我尾指上的银戒,“这么多年,我遇到过很多人,也有很多和你很相似的人,可是不管在哪个人面前,我的眼前晃动的,却始终是你的脸。我三天两头会问一次鸽子,有没有格格的消息。我去过广州,在北京路,天河城,星巴克,左岸,白水寨,越秀公园,甚至是你最开始签约的那家公司,在每个我认为可能会遇见你的地方盘桓流连,可上天好像真的就是要惩罚我一样,小说电影里面异地重逢的戏码根本没有机会上演,你不知道我在离开广州的时候心里有多失望。”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看着窗外华灯初上,“有没有感觉我对哈尔滨特别熟?这个地方就好像我的第二个家乡,只要有时间,周末也好,休假也好,我把所有闲暇都用在了这里,我跟自己说,因为这里是格格的家乡,因为我爱格格,所以我也深爱着这个地方。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也没有一刻不在等你。当鸽子颤着声音跟我说格格回来了的时候,我根本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鸽子扯着脖子大生跟我喊,真的是格格,我们昨晚还一起喝了酒,我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苏迟看着我,眼睛红红的泛着泪意,喉咙哑得仿佛再说不出话,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格格,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无论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要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我知道你介意我们之间的过去,可你说你不是较真儿的人,你不会揪着谁的过去死都不放,你不是说你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的现在,不是过去,只要这个时候他好就可以,只要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就可以吗?那么我们忘掉过去,我们在现在这个新的起点开始好不好?你就当我是个完全陌生的刚刚认识的人,你让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他的言辞那么恳切,有一刹那,我甚至以为我和他真的又回到了原点,那时候樱花灿烂,阳光耀眼。他抱着他小小的牙牙回头对住我笑,然后他说,格格,你真是很悲观。
可也只是那么短的一刹那,我眨了眨眼,一切又回到满是现实满是狼藉的眼前。
然后我看到自己掰开他的手,手指轻轻滑过他苍白细致的脸,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格外平静,我说,“苏迟,我们回不去了。也许是我记忆太好,我始终记得我已经认识过一个叫做苏迟的人,我那么清楚的记得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一点一滴,我记得你抱着蕾蕾时候嘴里冒出来白白的哈气,我记得你那个时候温柔的眼神那么沉溺,所以,我不可能当你是完全陌生的一个另外的人,我没有办法骗我自己,对不起。”
然后转身。
他猛地抓住我,我一个踉跄,跌进他清冷的怀抱里。
他紧紧揽着我,那么用力,“可是你怎么让我放弃?如果可以,四年前就可以了,又怎么会辛辛苦苦等到今天?”
我叹气,“如果你非要这样,那么我只有一个选择,以后连鸽子都避不再见。”
回到我的店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半。
小山和他女朋友妍妍正坐在那里亲热地聊着天,看到我进来,他惊讶了一把,“你回来怎么没跟我说?我去接你啊。”
我笑,“屁大个地方又不会走丢,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妍妍笑着接过我手里的书包,“新货发回来了,等你回来上架呢,我怕自己弄不好。”
我点头,“时间差不多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我自己整理就好。”
小山看看我,“格格,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没事,坐车都这样,你们回吧。”
“自己行吗?我们帮你弄完一起吃了晚饭再走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
小山没再说什么,把账本交给我,叮嘱我早点走回去的时候锁好门,带着妍妍出去了。
我坐在收银台里,盯着电脑屏幕,发了好半天的愣。
手机响,吓我一跳,看看号码,是鸽子。
我没接。
然后电话停下来,没多久,又再响。
反复几次我都没动,电话不响了,有短信进来。
鸽子说,格格,不管怎样,只要你不再消失就行。
我仿佛看到他这个时候眼神里的无奈。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
叹一声,到仓库里把新到的货包拆开。
这次到的数量比较多,我挑出一部分,熨平,搭配,整理,挂到货架上。
一件接着一件。
全部弄完已经差不多九点。
看看日期,月末,我找出这个月的所有账本,开始做月度报表。
人集中精神做事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不必想起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说那些整天呼天抢地要死不活的家伙,就是因为太闲了。
人闲生事端。
如果每个人每天都要为生活奔波,随时都要面临温饱的迫切,谁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鸽子每天最大的追求就是泡妞,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太有钱。
你追我逐的游戏,基本就是有钱人的消遣。
物质生活达到一定程度,才上升到追求精神生活的层次。
爱情,是人类进化的附赠品。没有米,你会饿死,可是没见哪个人因为没有了爱情就翘辫子的,当然,那些心灵格外脆弱跑去自杀的除外。
我妈打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去,是不是在外面吃晚饭。
自从上次大吵那一架之后,老太太再没跟我来过脾气。她依旧的每天诵经念佛,闲了就抱着那台旧电视每天跟长篇电视剧。
她的爱好和普通人不大一样,她喜欢看战争片,就是什么抗日啊,小兵张嘎啊,亮剑啊,兄弟连啊之类的,一遍遍看的不亦乐乎。
我点了根烟说你们吃吧,我还要一会儿。
放下电话抬头望着玻璃门外面黑乎乎光秃秃的马路,四周空荡荡的,那种我极力想要甩开的寂寞瞬间便全涌了上来。
不知为什么,我想起苏迟握着我的手时那种淡淡的温度。
下意识握了握自己的手指,凉凉的。
苏迟说,大学毕业的时候看着我走出学校大门那一刻,他知道他这一生都要与我错过了。
我又何尝不是就那样与他擦着肩膀错过?
他说这些年他从来不曾忘记过我,我又何尝曾经忘记过他?
我不停的向前走,不停的认识新的人,不停的做着各种各样的尝试,可潜意识里却又不停的把所有人所有面容都拿出来跟他比。
然后我告诉自己,你再遇不到那样一个人了。
徐志摩说过的那句话,我再也实践不了了。
因为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不得,就是我的命。
因为,那样一个人,我再也不可能找到。
小鱼出差回来,打电话给小山叫他一起出去吃饭。
放下电话没多久,电话又打过来,他说小山,叫上格格吧。
小山询问地看着我,我摇头。
我觉得从前我就总是亏在这里,每次在心里告诉自己断了吧断了吧,可是每次大家说聚说吃饭说干这干那的时候我还是凑着热闹跟着参加。
可能这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就是一种暗示,是在用一种相对隐晦的方式告诉对方,你还有机会,我们彼此都还有机会。
那么当我跑到武汉坐在大学门口的烧烤摊子上拨通鸽子电话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是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告诉对方我还念着过去?
我为什么会打那个电话?
不是跑的很彻底吗?那就跑一辈子好了,何必在已经与成功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功亏一篑?真的是因为我以为已经成功结果发现原来距离成功居然还差了那么一点吗?
我想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好一切都成为过往我已经风轻云淡了吗?
还是我想告诉他们我不介意现在和你们谈笑风生往事付诸一炬我已经真正从新开始?
人的心思实在太复杂,以前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如今却发现懂来懂去最终最看不懂的那个,是自己。
大有苦着脸进来,说刚刚去见了那个弹钢琴的小姑娘。
我揶揄他,“那干嘛还苦着脸?你美好的未来就要到了,应该乐的蹦高儿才对啊?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去买一箱子可乐,然后回家起了劲儿地喝,生活如此美好,婚姻的小手儿正拼命地挥着跟你的瑟,干嘛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