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棠没有带任何的武器,刚刚弹到那人手腕上的只不过是一颗石子。
她双手抱胸:“怎么?难道你不让本郡主来这里吗?”
那人恭敬的抱拳道:“属下不敢,只是……”
华棠捡起地上那把钢刀,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刀身,“好好的王府你不守,怎么跑来这里杀人灭口了?”
“属下只是听命行事,还请郡主给个方便。”
“若是本郡主不想给呢?”华棠微微笑道。
那人眸光一沉,“那便得罪了,郡主。”
“你是想动手?你可想好,现在刀在我手上。”华棠皮笑肉不笑。
嘴上虽是那么说,华棠倒是先出了手。
刀光凛凛,华棠凌厉的招式直逼得对方节节败退,屋子里本就不多的陈设也被搅了个一团糟。
从前华棠练剑术之时,她的父亲教导她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身为女子,力气不敌男子,便可在“快”和“巧”上下功夫,以柔克刚,以巧取胜豪夺。
事实证明她父亲大人是正确的,眼前这男子力大得惊人,好几次他的拳头都快要挨到华棠的心窝,还好被她躲的躲,挡的挡。
手中的钢刀有些沉重,华棠着实没办法使得再快些。
二人在这逼仄的空间中缠斗了许久,一时间人影与刀影似飓风一般纠缠在一起,一旁的吴荣看得目瞪口呆。
这场打斗终是以华棠用刀尖将对方的面罩挑开,之后将钢刀稳稳架在对方颈项上告终。
华棠神色淡淡:“赵明翰怎么就派了你这么个弱鸡来杀人?心可真够大的。”
青年男子的眼中带着不敢置信:“你怎么会武?!”
华棠撇撇嘴,浮夸的说道:“啊呀,被发现了呢,不过你也没有机会去告诉赵明翰了。”
她微微侧过头对身后跌坐在地上的少年说:“闭上眼。”
吴荣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只听见男子的痛呼夹杂着刀尖入肉的声音。等他再睁开眼,来杀他的人便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了。
他瞧见刚刚护在他身前的蓝衣女子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她,杏子眼,远山眉,双颊似芳菲般绯红,脸蛋微微发圆,衬得下颌也格外圆润精致,眉目坦荡,自带一股飒爽英气,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
吴荣呆了呆:“你是谁?”又指了指地上那个已经气绝了人“他为什么要杀我?”
华棠蹲下去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是你姐姐让我过来救你的。”
“我姐姐?她出什么事了吗?”少年的面上浮出了惊慌之色。
华棠笑笑:“没事的,你姐姐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是你暂时不能见她。”
吴荣一脸茫然:“我姐姐是做错了什么事吗?如果她做了错事,我愿意替她承担后果。”
“你姐姐没做错事,她只是遇到坏人了而已,你放心,其余的事情你也不要多问,自有人会去解决的。”
吴荣瞧着华棠站起身,以为她要走,“喂。”他叫住了她,“你刚刚把我的床都给劈成两段了,那我今晚睡什么?”
华棠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温和道:“你以后都不用住这里了,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
吴荣有些警觉的眯了眯眼:“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跟你走我又能做什么。”
想不到眼前这小小少年还挺警觉,华棠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不相信我,你自己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这人都死在你屋子里了,你不走难道等着你的邻居们将你绑去官府邀功不成?”
吴荣咬着下唇,似在思索着什么。
“我是仪安王的独女,当今圣上的侄女明妍郡主,管你信不信,反正跟着我,包你过得比以前好一百倍。”华棠挑眉,笑着看向吴荣。
吴荣有些踌躇:“可是……我什么都不会,郡主是不会收留一个无用之人的吧?”
华棠笑出了声:“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呢,缺个忠心的护卫……”
“可是我不会打架……”吴荣有些为难道,他回想起方才蓝衣女子手持钢刀的模样,看上去好像也不需要人保护,就是需要人保护,也不该是他这种对于武术一窍不通的十一二岁的孩子。
“你姐姐跟我说你只有十一岁,你还那么小,现在学什么都来得及。”华棠脸上有明丽的笑意,“我会亲自教你武术和剑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的。”
“郡主救了我一命,还要收留我……这份大恩,吴荣无以为报。”
“刚刚才夸你聪明,怎么现在又糊涂了?我收留你就是帮你想好了报恩的方式了,你也不用再做别的,只要跟我学好武术,日后保护好我和你的姐姐即可。”
“……哦。”
吴荣只觉得,面前的少女笑容肆意明艳,似将阳春三月的春光带到这逼仄狭窄的小屋之中潋滟开来,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给了他一种“相信这个人”的感觉。
“跟他换衣服,换完跟我走。”华棠看着他有些踌躇,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要告诉我,你一个男子汉连死人的衣服都不敢剥。”
吴荣瞬间挺直了腰板,“敢,怎么不敢,但是你先出去。”
华棠笑了笑,点点头走了出去。
换好了衣服,华棠带他走到街上,给他买了一副遮住半张脸的面具,轻轻的戴到了吴荣的脸上,“记住,以后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看见你面具之下的面容。”
吴荣不懂她用意为何,却也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应了声“好”。
二人走到一处小巷子,华棠突然就顿住了脚步,仰头看着飞离枝头的鸟儿,想起那少年在她身后时惊慌失措的神情。
她的声音淡淡的,似从远方传来一般,飘渺得有些不真实:“你不能再用吴荣这个名字了,以后你就叫惊雀,你不是吴侧妃的弟弟,你只是明妍郡主收留的一个孤儿,明白了吗?”
惊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华棠带着惊雀回到王府时,飞霜便如她意料之中一般红着眼睛冲了过来。
“郡主!你怎么又到处乱跑了!”飞霜揉了揉眼睛,发现华棠身后还有个人,凄凄然说道:“怎的还带回来了个人?郡主是不打算要飞霜了吗?呜呜呜……”
华棠有些慌,她最见不得娇弱的女孩子哭了,“哎你别哭,他是惊雀,我看他可怜就带他回来了,给你带回个的新伙伴,你高不高兴?待会记得给他收拾间屋子住一住,晚点我会去告诉管事的嬷嬷。”看到飞霜盯着惊雀的脸,华棠又连忙解释道:“惊雀的脸上有一块很恐怖的胎记,我一开始看到都吓了一跳呢,所以就买了个面具让他戴起来了,要不然吓到府里其他的人多不好呀。”
惊雀:“……”
飞霜看向惊雀的眼神里充满着浓浓的敌意。
惊雀不明白面前这个鹅黄色衫子扎着双髻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敌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将他的双手放在哪。
还好华棠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飞霜,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吗?”
飞霜终于回过神来讲正事了:“是的,郡主,左相家的白小姐给您下了帖子,邀您午膳后过门一叙。”
“左相家的白小姐?你说白凌嬿?”
飞霜善意的提醒她:“左相家的小姐也就只有她这么一位。”
华棠突然想起有一日飞霜说的话来:“您一直不想让华棠嫁给咱们世子难道不是因为世子与白家小姐纠缠不清,怕华棠嫁过来受委屈吗?”
她之前也许是因为太蠢,也许是因为太过相信赵明翰,连飞霜一个侍婢都知道赵明翰和那位白小姐纠缠不清,她这个赵明翰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却一无所知。
女人啊,还真不能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这是她豁出了一条性命才慢慢悟出来的。
兴许去白凌嬿那里能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华棠转头对飞霜说:“给白小姐回个帖子吧,去备些礼,到时候我会带着你们两过去。”
赵明翰的未婚妻华棠已经“死”了,现下华家也被扣上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白府这是想和仪安王府结亲了。
“啊?我也要去?”惊雀惊讶的指了指自己。
华棠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那我把你一个人丢在王府里,你干不干?”
惊雀低下头不说话了。
飞霜掩嘴闷笑:“郡主是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妙人儿?”
惊雀狠狠的瞪了飞霜一眼,飞霜一点也不害怕,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他厉害着呢,你可别欺负他。”华棠笑眯眯的说。
飞霜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惊雀:“哪里厉害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惊雀翻了个白眼:“我以后会是最好的侍卫,到时候一定给你打得找不着北!”
飞霜快笑晕在地上了。
“行了行了,打女人?你就这点志气?”华棠哭笑不得。
三人边走边闹,仪安王府却是闹翻了天。
飞霜逮住了一个路过的侍女问怎么回事,那小侍女说:“吴侧妃跑了!”
飞霜大惊失色:“郡主……”
华棠倒是一派镇定:“怕什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跑去哪。”
反正你们是找不到她的。
惊雀的眸光闪了闪。
“走啦,这事儿咱们管不了。”华棠拉着还在惊恐中的飞霜。
现在吴侧妃应该已经在郑玠那里了吧?华棠的嘴角微微勾起。
此时郑玠目瞪口呆的站在哭哭啼啼的吴白枝面前,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是谁在咒老子!”
她们一行三人用完午膳后休息了片刻,便向白府赶去。
“白小姐怎么样?凶不凶?长得好不好看?”华棠一脸惊恐的问着飞霜。
飞霜疑惑道:“郡主您是见过白小姐的呀,虽然每次你都不给好脸色,但算来算去,你们二人相处的时间也是不少的,难不成郡主就忘记了?”
完了完了露馅了,华棠扶额,她还真没见过这位白小姐,她只是听说过左相白莘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即便这个女儿乃是妾室所出,白莘也将她当中掌中宝捧着,据说这位小姐过的日子跟公主过的不相上下。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华棠估摸着是不大好相处的。
白府的侍婢引着她们走到一间屋前,一身妃色华服的妙龄少女慵懒的靠在软塌上。
飞霜在华棠耳边不满的嘟囔道:“这白小姐架子可真大,她一个丞相府庶出的小姐,再怎么说也要给郡主行礼啊。”
华棠挥挥手阻止了飞霜继续说下去,端出一副甚是得体的表情来:“白小姐。”
妃色华服的少女仿佛现在才看见来人了一般,势作惊慌的抬手让一旁的婢女扶着她向华棠虚虚行了个礼:“郡主大驾光临,凌嬿有失远迎,还请郡主恕罪。”
华棠听得嘴角直抽,这女人非但不讲理,还来一套一套的,她端庄得体的表情险些挂不住。
她走了过去虚扶起白凌嬿:“哪里的话,姐姐邀我前来,明妍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呢?”
华棠这才看清楚了白凌嬿的模样,眉眼间平平淡淡的,确实算不上是个美人,不过她皮肤保养的极好,又白又嫩,像要能掐出水一般,眼中有掩不去的傲气,好一个盛气凌人的左相千金。
她怎么就能看上赵明翰那个人呢?华棠实在是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