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目若寒星的少年踩着月光而来,一袭月色长袍翩翩若仙,四爷望着少年,执弓笑道:“三哥来得正好!”
三爷面容清冷,神情肃然,眉宇间犹如山峰积雪常年不化,“射箭的要领我与你讲过,习得要领也要多加练习,箭术才能长进,我射一箭,你仔细瞧好。”三爷左手持弓,右手勾弦,目光凝聚靶心,两臂举起,拉弓如满月,左右找准位置,只听“嗖——”的一声,离弦之箭如流星般飞出,不偏不倚的正中靶心!四爷拍手叫好,三爷把弓箭交还四爷,侧身让出位置。
四爷接过弓箭犹有些不自信,三爷见他拉弓姿势不准,纠正道:“姿势不准,怎能找准靶心?把肩放平,手臂与眼睛连成一线,准星对准中心,呼吸调匀,最重要的是心无旁骛。”
四爷“嗯”了一声,按照三爷说得,左右找准位置,深吸口气,用力把弓拉满,右手扣弦的食指一松,箭羽离弦飞出,偏离靶心一寸射在了红圈内,四爷勾起嘴里,似乎还算满意。四爷一鼓作气,嗖嗖射了数箭,皆在红圈之内,四爷射得起兴,三爷无声退到树影下的大理石桌凳旁,立时有人奉上一盏热茶叫我端过去,三爷接过香茗,目光不移的端坐石凳,始终未抬眼看我,须臾才端起香茗斟了一口。他虽然长年习武,可手指纤长,并没有习武之人的粗糙,反而更多的是文人风雅清冷的气质。他将茶盏搁置一旁,手指轻叩石案,忽而偏头转向我的方向,“我不知道我的手指有什么好看,叫你一直盯着。”
他的语气冷淡,却像冰棱扎了下我的心,我忙垂下头,彩萍上前说道:“新来的婢子不懂事,夜里风凉,爷移步正殿烤烤火吧。”
四爷射了几轮弓,身上已是一层薄汗,室内燃起火炉,暖融融的一室,冷热交替,四爷两颊很快燃起红晕。“三哥,听说你升了御前侍卫,御前侍卫好玩吗?”
三爷面无波澜,淡淡的说:“从前做二等侍卫守卫的是皇城,现在在御前护卫的是圣躬,圣躬安,天下安,这是我的要责。”
四爷点点头,“那三哥现在的职责要比从前还打紧,只是如此,你回府的时候就更少了,我还想跟着三哥学本事呢!”
“好学是好,只是不必非要跟我学,你入的咸福宫,教习的师傅都是圣人从翰林府选得优等学士,一起入咸福宫的学生不是宗室子弟就是出身贵门,虽说世家子弟鱼龙混杂,但身负治国兴邦的责任,也必有博闻强识,正直好学之人。”
四爷眼中露出不屑神采,“他们如何能比得了三哥?三哥是自幼被圣人接入皇宫跟皇子们一同学习的,谁能有这份殊荣?”
三爷的神色依旧很淡,然而语气已有几分严厉,“你也不必去攀比这些,你在咸福宫的功课我有时间定会拷问你,你现在正是静心潜学的时候,学得本事将来护国安民,为圣人分忧,那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分,也不枉圣人对我傅氏一族几十年的隆宠和优待!”
四爷收敛笑容,正色道:“三哥说得是,长安记下了。”
三爷低头饮了口茶,好像想起了什么,“前些日子你去我那里不是瞧上了那盏乌金砚,我这阵子在宫里当差没顾得上,明日我叫小厮给你送来。”
四爷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那怎样使得,长安虽然孤陋寡闻,可也知道乌金产自梅山,内有金星,制砚最佳,因而颇为贵重,以至渐渐消失于世,三哥偏爱长安,可长安也当知晓分寸,三哥偏爱之物长安怎能讨要!”
“不过一盏砚台,研磨之用,你也不必与我推辞,明日我就差人送来。”言罢,三爷放下茶盏,“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早些安置吧!”
四爷道谢,起身送至门口,夜色之中早有一人在树影下等候,如影子般悄无声息的跟在三爷身后,一前一后渐渐消失于清冷月色之中。
自打三爷出现,身边好似就萦绕着一股冷凝的气息,而四爷似乎早已习惯他的面无表情,冰冷如霜,然而我还是能隐约感受到,三爷一走,四爷的某根神经似乎也跟着松泛下来,不像方才那样绷直着身子,他走到我和红秀身边,稚气的面容露出一股耐人寻味的狡黠,“今晚留你守夜,罚你盯着我三哥的手指看!”几个婢子闻言掩嘴偷笑,我大囧,“奴婢知错,以后不会了。”
“哈哈,随便开个玩笑,你脸红什么,我三哥好看,别说你们这些新来的女婢,就是初次见面的年轻公子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人嘛,谁不喜欢美的事物呢?不过,我三哥的婚事可是非同一般的,能配上他的人……”四爷顿了顿没有往下说,“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奴婢陆萱儿。”
“陆萱儿……我记下了。”四爷伸了个懒腰转身朝床榻方向走去。
月凉如水,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