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重阳节邻近,府上要采买茱萸簪花,还要备下菊花酒重阳糕等食材,合府下人如过江鲫鱼般穿梭往来,尤其是二管家,大清早就在后院忙开了,要布置节日布景,张挂灯笼彩带,还要监督搭建后日家宴戏曲演出的舞台,少顷戏班子过来走场,二管家要预先过目一遍,据说后日演出有喷火的戏码,是公主亲点的,二管家不敢怠慢,只得硬着头皮安排,但一众达官显贵台下观戏,各个都是金贵出身,二管家得确保演出安全,万无一失才行。是而今日诸事,二管家把重头放在这里,采买茱萸簪花之事就安排各房自行置办。
彩萍这几日很忙,在府里常常看不到她,前一日她给了我出府的腰牌,让我次日去采买茱萸簪花。
清晨我梳洗一番,得上次领菊花的教训,料想这次售卖茱萸簪花之处必是人满为患,不敢耽搁,一大早就出了府。一出门口,就碰见三爷房里的主事丫头柳容,我俩相视一笑,我说:“姐姐也是这样早。”
柳容温言道:“早些置办早些省心,屋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呢,咱俩既然遇见,索性搭伴而行,一路说说笑笑,免得途中无趣。”
我欣然笑道:“我也是这样想得。”
柳容与我闲谈,说道:“每日深夜,你在四爷后院可曾听见过什么动静?”
我诧异,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说道:“四爷的院子很安静,倒没听见过什么动静。”
柳容撇了撇嘴,“也是,四爷的后院在西南角,自然听不见公主府的动静,你知道吗,公主府白日安静的很,到了夜里可不消停了,昨儿个夜里公主府那里又闹腾了,我家三少奶奶本就觉浅,那边一闹,又是辗转半宿睡不着觉,也就是我家主子性情温顺,端庄持重,要是换做大少奶奶,你看她能忍不,她才不管惊扰她的是公主还是王贵呢?”柳容说着有些忿忿不平。
我附和道:“公主有公主的脾气,只是深夜扰民,确实不妥,我入府时间不长,常在四爷屋里不出去,外面的好多事也不知道,昨夜公主那么大的脾气又是冲谁呢?”
柳容一副老生常谈的神情,“还能有谁,自然是二爷,此事说来话长,只说近来这桩是因为一个叫梅英的戏子,二爷捧她,整日在畅音阁听戏,公主每日在府里等得乏闷,只要见到二爷出现就要发泄一番,可公主与二爷不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越是这样,二爷就越是不见踪影,有时气的急了,公主就拿府上下人出气,你看公主府的里下人一个个穿着油光鲜亮,其实每日战战兢兢,远不如我等自在快活。”
我想起那个落寞身影,我去那日她大概心情还算好吧,所以对我还算温言和善,想来她与二爷大概也被一个情字牵绊,若是公主对他无意,任他风流快活,她又怎么大发脾气?可惜流水无情落花有意,想想古代大户人家,哪位公子老爷不是三妻四妾,有多少夫妻是一世一双人呢,堂堂公主又何必拘泥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心中苦涩,嘴角含一抹苦笑,“如若公主肯成全,不一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
柳容摇了摇头,“你入府晚,好多事情不知道,前些年二爷也捧一位戏子,日夜与她厮混,结果……”安平收住了话,忽而指向前方,“你看——那是谁?”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人扭着腰肢,身影动作都是那样熟悉,“那不是……彩萍吗?”
彩萍也远远的看见了我俩,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往身后躲了躲,一溜烟钻进一顶坐轿里面。
柳容冷哼道,“我们出府办差都是靠着两条腿,她却坐起了轿子!”
“彩萍在府上年头多,有些资本也是应该的。”我说。
“可她既然有轿,明明可以顺路去采买茱萸簪花,为何还要让你白白的走一趟,其实四爷房里的事我也听过,你处处受她牵制压迫,实在不易。”
我对柳容轻蹙眉头,“别说了,彩萍的轿子过来了。”
那顶轿辇自我俩身旁经过,轿帘随风拂起,轿帘前刻着傅府二字的铃铛叮叮铃铃,随风而摆,我顺着帘内一角看见彩萍一如往常般仰起的脸,淡淡的奇异香气从轿内飘出,灌入鼻息。
“瞧瞧,多得意。”望着那顶轿辇走远,柳容忍不住说道。
柳容看出我脸中的不自在,劝道:“那日她在老夫人面前告你,我们都为你不平,这样的人谄媚惑主,不近人情,长久不了,你不必在意。”
我苦笑道:“日后在府上免不了要见面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只盼她不要记恨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