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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灵先前看到那四张人皮,及四般兵刃,因为“九幽地阙新主人”,已在自己来此途中,弄过同样狡狯,故而并不怎的吃惊。
但等他撩起那面骷髅白骨红旗,看清旗下所覆的钟离老人遗体,及“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等“乾坤四绝”人头,却不禁亡魂俱冒地,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诸明赶过一看,也自惊心怵目,但他毕竟久闯江湖,比较沉稳,略定心神以下,俯身拾起足旁那颗“北剑”蒲琨的鲜血半干人头,反复细察。
突然仰首对着这“九幽大殿”梁柱之间,所悬惨淡淡、绿荧荧的骷髅灯盏,纵声厉笑!
上官灵因钟离老人对自己太好,如今突然见他已离尘世,全身冰冷地僵坐椅中,正忍不住心头惨痛,珠泪泉流之际。
听得诸明手捧“北剑”蒲琨人头,纵声厉笑,不由顿足叫道:“诸老前辈,这几位老前辈,一齐被人害死,我伤心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你还笑些什么?”
诸明冷冷说道:“上官贤侄,我们游侠东南的年余之间,变化太大。
不知除了‘九毒书生’姬天缺、‘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以外,又出了什么罕见奇人?
你看这颗头颅,不独面目神似,连‘北剑’蒲琨的高傲刚愎的性格,都充分表现在雕塑之中……”
上官灵不等“闪电神乞”诸明说完,便即失声叫道:“诸老前辈怎讲?难道这几颗人头,竟是假的?”
一面惊叫,一面顺手拾起自己身前的“南笔”诸葛逸人头,果然发现这颗人头面目,虽酷似诸葛逸。
眉宇之间,并含有“南笔”那种不凡器宇,傲世风神,但却只是软蜡所制,由高手巧匠,雕塑而成!
上宫灵看清以后,不禁破涕而笑,但目光忽然在钟离老人那既苍白,且滑稽,实则极其慈祥恺悌的面容之上一瞥。
两道剑眉又复紧蹙,向诸明说道:“诸老前辈,‘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等‘乾坤四绝’的头颅,虽然是假。
但钟离老人的整具尸身,看来如此真,难道也是蜡制不成?”
诸明眉峰微聚,伸手—抚钟离老人的冰冷面颊,却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触手便知钟离老人尸身,确是真人,并非蜡制!
上官灵看见诸明,这等神情,心头便已“腾腾”乱跳,急忙也自伸手一摸,只觉触处冰凉僵硬,两行痛泪,遂如断线珍珠般,忍不住地滚滚而落!
这座“九幽大殿”以内,本来静寂如死,毫无声息,但就在“闪电神乞”诸明,与上官灵发现“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的头颅是假,钟离老人的尸身是真,触绪伤怀,双双垂泪之际,突然一股劲急疾风,自殿顶盖头压下!
诸明、上官灵二人,因自知身入凶险重地,虽在惊心怵目,感旧怆神以下,警觉仍高!
故而当头疾风落得虽快,仍被他们施展傲视当世的无上轻功,一左一右地闪出五步!
那阵疾风,原来是只纯铜大罩,恰巧把钟离老人尸身,及那四颗蜡制“乾坤四绝”人头,罩在其内,罩外并密布无数蓝光闪烁的淬毒铜钩,与三棱毒刺!
上官灵见钢罩一落,认定那所谓“九幽地阙主人”,始终躲在暗中算计自己!
遂提气厉声叱道:“自称‘九幽地阙新主’的卑鄙狗贼,怎的还不出头?
专在暗处鬼鬼祟祟地,不敢见人,你简直比当世中最耻的‘九毒书生’姬天缺,更加无耻百倍!”
上官灵急怒以下,是提足真气发话,但徒自震得四壁嗡嗡,依然看不见有人现身,听不见有人答话!
这种阵仗,最是恼人,上官灵满怀悲痛怒愤,无处发泄,因身已退到东面壁边,遂伸手把壁上那张血淋淋人皮以上的一对“龙虎钢环”摘下。
向诸明,气得咬牙叫道:“诸老前辈,这缘缩头乌龟似的所谓‘九幽地阙主人’,着实有些怪道。
若说他不了解我们,偏偏能把‘乾坤四绝’的蜡制人头,雕得那么像?
若说他了解我们,怎又把‘南笔’、‘西道’在罗浮山‘万梅谷’元霄大会之上,业已当着天下群众,自行毁去的‘惊神笔’及‘长尾云拂’,弄将出来?
还有这一对昔日峨嵋金顶,曾与你那‘风磨铜夺魂宝旗’,硬砸硬拼,毫无所损,精钢百炼的‘龙虎钢环’,也禁不住我微运真力,便揉成了这般模样!”
说完,“当啷”一声,把那对已被自己内家真力,几乎揉成两块铁饼的“龙虎钢环”摔在“九幽大殿”地上!
但“龙虎钢环”落地以后,却听不见诸明的答话之声,上官灵诧然看去,只见诸明的双目神光,似乎凝注在大殿门口那张人皮顶端的“三指剑”上?
因殿中灯光太暗,上官灵遂肩头微晃,纵到诸明身旁问道:“诸老前辈,你又发现了什么怪异之事?
我们要赶紧把这‘九幽地阙主人’,设法弄将出来,替钟离老人报仇雪恨才是!”
诸明脸色异常沉重地,皱眉缓缓说道:“上官贤侄,务须静摄心神,不可妄自冲动。
报仇固属紧要,但我们是否能够生出这‘九幽地阙’,尚属未知。
因为倘若据我所料,‘乾坤五绝’以内的遇害之人,可能并不仅仅只是‘逍遥老人’钟离哲一个!”
上官灵听得全身一震,急急问道:“诸老前辈,你这等说法,有何根据?……”
诸明不等上官灵话完,便即沉声答道:“‘西道’天痴道长的‘长尾云拂’,与‘南笔’诸葛逸的‘惊神笔’,均在‘罗浮元宵大会’之上,当众毁去!
这对‘龙虎钢环’,也经你以内家真力,试出是凡铁所铸!
但你应该己得东海‘长生矶’一会,‘北剑’蒲琨曾经亮出他那柄震慑江湖的‘三指剑’,与‘东僧’醉头陀恶战甚久,怎的壁上这柄,会极似当日之物?”
上官灵闻言,微觉不信,略纵身形,把那张人皮顶上的“三指剑”取下一看。
只见剑身阔逾三指,长约三尺七八,厚脊薄锋,弹之声作龙吟,尤其柄端所嵌三粒明珠,宝光夺目。
简直可以赛过梁间所悬的那些骷髅灯盏,令人到眼便知,正是“北剑”蒲琨所有。
这柄嵌有三粒罕世明珠,厚脊薄锋的“三指剑”,是代表举世剑术之尊,“乾坤五绝”中的“北剑”威名盛誉。
越发应该人不离剑,剑不离人!
如今“三指剑”即在这“九幽地阙”之中,难道那四壁所悬血淋淋的人皮以内,真有一张是“北剑”蒲琨?
诸明、上官灵二人,本对“乾坤五绝”,钦迟敬仰极深,但因业已目睹五绝中的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气绝僵坐殿中那只纯钢大罩以内,遂不由得捧着“三指剑”又为“北剑”蒲琨,掉下几滴伤心之泪!
就在他们空自悲愤万端时,“九幽大殿”以内的二三十盏骷髅灯光,也自悄无声息地一齐熄灭!
灯光骤灭以下,随即发生一股强大无比吸力,上官灵手中的“三指剑”竟自把持不住,带着三点耀目珠光,斜行飞向殿顶,只听“夺”的一声,好似插入梁木以内!
上官灵莫明其妙地愕然惊呼,但“闪电神乞”诸明却因手中的“风磨铜夺魂宝旗”,丝毫未受吸力影响。
悟出其道理,低声说道:“上官贤侄,不要惊疑,我们万勿分开,且各自镇定心神应变!
这股奇异吸力,不过是对方在梁间装有极强磁铁而已!”
这时“九幽大殿”之内,除了梁间那柄“三指剑”的柄上明珠,宝光闪闪以外,一片漆黑,连殿门何在,都看不清楚!
诸明与上官灵二人,各自气聚丹田,功行百穴,背贴背地凝神卓立,静待对方施展灭去灯光以后手段,再行相机应付!
但又是一盏茶时过后,“九幽大殿”之中,居然毫无动静,只是漆黑无光,沉寂如死!
诸明生怕对方又用那些迷香毒雾等无形鬼蜮来攻,未免防不胜防,暗中记准自己与上官灵摘取“三指剑”所立之处。
就在“九幽大殿”辨认后,遂一面伸手递给上官灵两粒“避毒灵丹”叫他含在口内,一面却故意高声叫道:“
上官贤侄,我们既入‘九幽地阙’,总得闹它一个鬼哭神嚎!
不管钟离老人遗体是真是假,且连四颗蜡制人头,一齐给他带走再说!”
说完,“风磨铜夺魂宝旗”在身前一展,“呼”然拂出破空锐响的劲气狂飙,似乎袭向殿中那具纯钢大罩。
但旗风甫出,即暗地一扯上官灵,双双电疾飘身对着记忆以内的“九幽大殿”殿门方向纵去!
诸明拂出的“夺魂旗”风,无人抗拒,与上官灵纵退的身形,也无人阻挡,凭记所料的方向,更极其正确,居然轻轻易易,安安全全地出了“九幽大殿”门外!
在诸明与上官灵的意料之中,自己既已身入重地,那位自称“九幽发阙新主人”的对头,又是这等阴硷诡恶。
情况委实不利,恐将历尽艰危,甚至因敌暗我明,处处设有埋伏,空怀一身超群修为,无法发挥,以致必难全身退出这座“九幽大殿”!
但事实竟与所料完全相反,除了灯光全灭,大殿内外一片漆黑,“三指剑”被强大吸力吸去以外。
对方居然未下丝毫辣手,便听任自己退出那座阴森恐怖的“九幽大殿”!
上官灵平素聪慧绝伦,此时却也猜不透这位隐形对头的意旨所在。
方把两道剑眉一剔,怒气冲冲地叫了声:“诸老前辈”,突然有片绿荧荧的光芒,在身后闪烁明灭!
二人骤见绿光,以为对方现身相见,遂真气暗提,回头一看,却哪里有人?
原来只是来时所经的那条前道入口之处,现出了三个磷光大字“阎王路”,及四个奇亮小字“九幽之门”!
上官灵看完不禁狂笑说道:“任教长江后浪推前浪,未必新人胜旧人。
‘九幽地阙’旧主人,‘幽冥神君,阎元景,光明磊落,豪迈无伦。
至于这位自称‘九幽地阙新主人’的,大概不是缺张人皮,便是缺口人气,才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
只仗着一些下流埋伏,贻笑大方!诸老前辈,你说我们是动手毁他这座‘九幽大殿’?还是闯他这条‘阎王路’呢?”
诸明暗忖一来“逍遥老人”钟离哲的遗体,尚在殿中,投鼠忌器,不便妄自动手!
二来对方虽有“阎元景武夷遭劫,尸骨早寒”之语,但虚实难知。
万一这位“幽冥神君”,尚在人间,必谋复夺“九幽地阙”基业,则何必于此时对这座深在地下与建不易的“九幽大殿”,硬用真气内加以毁损!
三来那口柄嵌明珠的“三指剑”入目,“北剑”蒲琨的生死之谜太已惑人,不如早点退出“九幽地阙”。
等查明一切以后,再慎自筹划地,与这深沉阴险对方,放手一搏!
心中电转以下,把念头打定,接口纵声笑道:“上官贤侄,这座‘九幽地阙’,本是我老友‘幽冥神君’阎元景旧居。
在他生死未明之前,何必加以毁损,我们来时既然闯得进‘九幽之门’,去时难道就闯不出这条‘阎王路’?”
上官灵亦因各种难猜难测,费人寻思的哑谜,汇集心头,亟待加以解析!
遂只得暂忍胸中恶气,遵从诸明所云,双双闪身飘进那条号称“阎王路”,沉沉暗黑的甬道以内!
谁知二人身形甫入甬道,背后磷光立隐,一阵震慑心魂的“当啷”巨响起处,居然自壁内电疾似的现出两扇厚重铁门,往中一阖,遂把这条甬道的退路封死!
铁门一封,磷光一隐,甬道之中,便又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地狱般,并有一种阴森冰冷,真如地狱以内幽灵哭啸似的语声,自四面八方,透壁而出!
这种语声虽森寒冰冷,但却字字清晰,说的是:“诸明老贼与上官小鬼,别来无恙?”
上官灵一听这种语音,立即剑眉双轩地扬声叫道:“‘九毒书生’姬天缺!所谓的‘九幽地阙新主人’,原来是你?”
“九毒书生”姬天缺一阵得意已极的“哼哼”阴笑,笑完答道:“上官小鬼,你猜错了。
‘九幽地阙新主人’,并不是我,我因事外出,晚回一步,不然你们早在‘九幽大殿’以内,魄散魂飞,留下两张人皮,钉在殿壁之上,作为点缀!”
诸明知道“九毒书生”姬天缺虽然凶毒无伦,但倒还自矜身份,不会编造谎语!
“九幽地阙新主人”竟不是他,未免越发令人难以猜测!
姬天缺又复怪笑几声说道:“我方才在‘九幽大殿’以内,不制你们死命之故,是因投鼠忌器!
如今这‘阎王路’两边壁上的无数小洞,中藏‘毒针’、‘毒粉’、‘毒液’、‘毒刺’、‘毒钉’,号称‘五毒蜂巢’。
一经发动,宛如万蜂飞舞,群蜇人身,半丝见血,肝肠立断!我且开放甬道尽头的几处‘五毒蜂巢’,让你们听听厉害!”
话音才住,崩簧立响,果然沉沉暗影以内,有无数“丝丝”“叮叮”的破空之声,内行人一听便知是极多细微暗器,漫空飞射!
诸明、上官灵心中好生疑惑,因为“九毒书生”姬天缺所说的“不在‘九幽大殿’以内下手,是为了投鼠忌器”之语,不知怎解?
以及这条“阎王路”中的两壁小洞,原来并非凿作通风,内藏如此众多的有形无形毒器,若在暗中万窍齐发,自己等委实任凭功力再高,决难逃死!
何况“九毒书生”凶名久著,两手血腥,杀人无算,他因甚迟迟不下最后辣手?
难道要把身落人手,处处受制的自己们,戏弄个淋漓尽致,才足泄恨!
正自思忖之间,姬天缺的奸笑声音,又自壁间透出,阴森森地问道:“诸明老贼与上官小儿。
你们虽在黑暗之中,一无所见,但仅凭耳力,自应听出厉害。
我只要一按‘五毒蜂巢’总弦,你们便是肋生双翅的不坏金刚,也必无从逃死!
如今你们心中所想,是不是诧异我这杀人向不眨眼的‘九毒书生’,何以突异往昔,迟迟未下辣手?”
诸明钢牙微锉,闷声不答,上官灵却恨得重重“哼”了一声!
“九毒书生”姬天缺“嘿嘿”连声阴笑说道:“你们便猜上三天,也决猜不出,不如还是由我来揭开这桩哑谜!
诸明老贼,我想要‘逍遥老人’钟离哲,送你的那面‘风磨铜夺魂宝旗’。
你若从我所愿,乖乖献上,姬天缺便特降殊恩,放你毫发无伤地,生出‘九幽地阙’!”
诸明怒声答道:“姬天缺,你半生行径,虽然血腥太重,恶孽无边。
你不与我各凭所学,放手一拼,反连言语也变得这般幼稚!
诸明蒙钟离老人,传旗赠号,自然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你想要这面‘风磨铜夺魂宝旗’,大可乘着我们身入埋伏,开动机关!
否则诸明只要皮肉未成血水?形神不化灰烟,我宁可自毁这面‘夺魂宝旗’,也不会让此物流入你这万恶贼子手中。
有辱原主人钟离哲,望重江湖,名冠‘乾坤五绝’的神威令誉!”
姬天缺笑声变得更阴更冷地说道:“诸明老贼,你怎的不知轻重,还敢如此倔强?
在这条‘阎王路’之中,我要叫你皮肉成为血水,形神化作飞灰,岂非易于反掌?
‘风磨铜夺魂宝旗’更是垂手而得!
所以我要的不仅是这面宝旗,还要你在旗上沥血书写‘闪电神乞恭献’六个大字!”
话音到此略顿,又复一阵慑人心魂地狞笑说道:“至于你若胆敢自行下手,毁弃这面宝旗。
则姬天缺杀你以后,再在上官灵身上报复,我要把他弄得不死不活,每天削肉一方,磨骨半寸!”
这一席话,简直令人听得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尤其是诸明见姬天缺,不仅企图攘夺风磨铜夺魂宝旗,并还要自己在旗上血书姓名奉献,委实太已欺人,不禁胸中热血沸腾,须发皆指!
不过目前形势,却只有束手待毙,似乎毫无还击及闪躲余地!
本想暂置性命于度外,先毁“夺魂宝旗”,免使姬天缺称心如愿,并有辱“逍遥老人”钟离哲清名。
但听了“九毒书生”最后数语之后,却又心惊对方手段过份狠辣!
自己倘若真毁此旗,从姬天缺平素所行判断,定然说到做到,上官灵岂非要惨受酷刑,每日削肉一方,磨骨半寸地,吃尽无边楚毒!
就在“闪电神乞”诸明空怀一身绝世武学,竟弄得进退不得,左右为难之际。
姬天缺的语音又作,说的是:“上官小鬼,我想要诸明老贼的‘风磨铜夺魂宝旗’,已告诉你们,你平素颇有些鬼聪明,且猜猜我在你身上,想些什么!”
上官灵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但对方始终藏在暗中,令自己空怀急怒,而无可如何。
故在听了“九毒书生”姬天缺问话以后,只是功聚双掌静待机缘地,咬牙不答!
姬天缺微候片刻,听不见上官灵回话,又复嘿嘿笑道:“上官小鬼,我自从在玉门关内,见你以后。
因你胆大聪明,早有垂青之意!
如今天下奇人四出,情势大变,‘乾坤五绝’,无异尘沙!
你若识时达务,只要高呼三声‘九毒书生’,我便有术使你脱出‘阎王路’的修罗死域以外,收为弟子!
否则再有一盏茶时,姬天缺宁愿令你与诸明老儿玉石俱焚,‘五毒蜂巢’的总弦一按,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万劫不复的了!”
上官灵默默听完,剑眉双轩,向诸明,朗声说道:“诸老前辈,慢说你先前居‘穷家帮三异丐’首席,如今获‘夺魂旗’美称。
就是我上官灵,亦曾见识过不少惊险艰危场面,一样不为威武所屈!
‘九毒书生’姬天缺下流无耻到这等地步,我们何必呆立此处,听他嘲笑?
不如硬往前闯,即令死在他‘五毒蜂巢’以下,也落—个干脆痛快!”
诸明暗为上官灵的英风豪气心折,“风磨铜夺魂宝旗”一展,护在左面。
上官灵则双掌凝功,护住右面,小心冀冀地,在那沉沉黑暗之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们才一举步,暗影中便又传出姬天缺的冷峻声音,阴**:“诸明老贼与上官小鬼。
既然不识好歹,妄自逞强,只要再往前行十步,姬天缺便令你们知道厉害!”
说完以后,竟然阴沉森厉地,替诸明及上官灵计起步数,一声声慑人心魂地数道:“一……二……三……四……”
诸明身经百战,名满江湖,上官灵更是胆大包天,目无余子,心雄万夫,气吞全牛!
既已相率举步,哪里会受姬天缺威胁停止?仍自昂然无惧,毫不迟疑地,向前走去!
这时姬天缺阴沉森厉的计数之声,业已到了“……六……七……八……”
诸明、上官灵知道对方决非虚言,再往前走两步,杀手必然立发。
遂齐把功力提到十二成,一面依旧从容举步,一面纳气凝神,静待意料中两壁“五毒蜂巢”扫数齐发,“毒针”、“毒液”、“毒刺”、“毒粉”、“毒钉”万毒攒身,几乎无法防御的惊心巨变!
两步时光,自然一闪即逝,就在“九毒书生”姬天缺的语音,数列“九……十”之时,音影沉沉以内,果然一片机簧响动声息!
人处危境,虽知无从逃死,也必穷尽一切心力,以期死里求生!
诸明、上官灵何独不然?
在“九毒书生”姬天缺“十”字才出之际,便有所动作,并且两人不约而同,全是一般心思,一般举措!
诸明是右手“夺魂旗”,先卷向右面壁上的“五毒蜂巢”,再加上左手一记劈空掌力,想把这几处正对准自己与上官灵攒射的毒药暗器震飞,或是封死!
上官灵是凝足神力,双掌猛推,排山倒海般罡风劲气,往右面壁上涌去!
但谁知那片机簧声息,并非两壁的“五毒蜂巢”发动,竟是从地下及顶上,各自冒出一片纯钢铁板,“当”的一声,上下相合,恰好把诸明,及上官灵分作两处!
纯钢铁板“当”的一合,甬道中两壁暗灯齐亮,绿火荧荧,铁板上竟有无数小孔,可以使诸明与上官灵二人,隔板互望。
这时姬天缺得意已极的狂笑之声又作,阴沉沉、冷冰冰地说道:“诸明老贼与上官小鬼。
你们只知我这‘阎王甬道’两壁,凿有‘五毒蜂巢’,可以倚仗真气内力,暂时抵御那些‘毒针’、‘毒刺’、‘毒液’、‘毒粉’、‘毒叮’之袭!
但却不知左右壁上,还各有一个烟洞与一个水洞,人困其中,若加开放,不仅烟薰水浸,而且烟中有毒,水内有虫。
任凭你一等一的英雄,铁铮铮的汉子,也无需姬天缺浪费半丝气力。
片刻以后,便自生死由命地听我摆布!
我先开放其寒于冰,及中含无数毒虫的水洞,让倔强不肯听话的上官小鬼,尝点滋味,并使诸明老贼,懂得厉害!”
话音了后,果然听得淙淙流水之声,诸明心悬上官灵安危,忍不住伏在纯刚铁板以上,利用那些半寸方圆的小孔看去。
只见上官灵呆站当地,双眉紧皱,不住搓手,仿佛莫知所措,淙淙水声,则是从甬道顶上一个洞穴之中,缓缓流出。
至于水内是否如姬天缺所云,藏有无数毒虫?却因孔穴太小,灯光又暗,无法看见!
但少时过后,上官灵突然惊叫一声,扬掌发力向足下击去,仿佛水已淹到脚面,并似真被水内毒虫叮了一口!
诸明不由得隔着那层铁板急声问道:“上官贤侄,姬天缺所说,难道真是实言?
水内毒虫,是何形状,伤处有什么感觉?”
上官灵皱眉叫道:“这种毒虫,又多又细,宛如牛毛,看不清是何形状。我脚上适才因不曾运气,被叮了几口,又疼又痒的好不难过呢!”
上官灵的话音方了,姬天缺的话音又起,阴笑连连地说道:“诸明老贼,不必担心。
这上官小鬼刁钻古怪,胆大聪明,太已对我脾胃,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会把他弄死!
但倘若令我对他死透心肠,恨到极点,则处置之惨,必然无与伦比!
如今我再说他一声,上官小鬼,你且先吃些小苦,尝尝各种滋味。
等到禁受不住之际,只要心悦诚服地三呼‘九毒书生’,便可脱出苦海,随我永为弟子!”
姬天缺发话之际,水停不流,话音一停,那淙淙流水之声,便即又复响起!
上官灵怒声破口骂道:“姬天缺休要乱放狗屁,方才我一时疏忽,致被幺么小虫,叮了几口,如今业已气贯周身,皮坚似铁……”
话犹未了,姬天缺的语言,又复阴森森地透壁而出,怪笑说道:“上官小鬼真个倔强得令人可爱,不让你吃足苦头,大概决不肯服!
反正我在‘九幽地阙’之中,闲得无聊,无妨拿你们慢慢消遣!
你既然自诩气贯周身,皮坚似铁,我便慢慢加水,慢慢放烟。
倒看你随谢东阳,及‘南笔西道’等几个老鬼,学了多少门道?这口内家真气,能提多久?”
话音一寂,水声即由“淙棕”细响,变成“哗哗”狂流,鼻中也闻得一股辛辣气息,双目之中,立觉奇酸无比,似欲垂泪!
诸明知道姬天缺这种暂时对自己放手,专向上官灵一人施威酌手段,着实毒辣高明!
使得自己肉体上虽无痛楚,但眼看上宫灵受罪,精神上却无法支持,念头连转,对策毫无,只得长叹一声叫道:“‘九毒书生’姬天缺请听一言,暂时且莫放烟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