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值端午,雨季可能说来就来,农人抓住这几天难得的晴日,及时的用收割机把田里的麦子都收了回去,这其中也包括麦宗那一株五个麦穗中的四穗,因麦宗长在田埂边上,贪利求快的收割机师傅过早的转弯,独独留下一穗在田边,无助无望。直到收割机开到别的田块,奔忙的农人也没来把自己收回去,眼见日移西天,孩童放学。家妞回家做晚饭。晚风已开始吹,让那孤倚无靠的麦穗更加摇摆不定,摇摇欲坠,一旦倒下可就成了田鼠的洞中之物了,就连麻雀也会来啄食,因为倒着的麦子麦芒已不能像利剑一样威慑从天而降的雀类了。麻雀们都吃饱了蹲在大树枝上叙着家常,理着羽毛,又像是在谈论着怎样瓜分这一穗麦子。一块曱甴飞来,惊起麻雀四散飞走了。扔曱甴的是丰家第四个孩子丰四,还小才上五年级。刚巧学到“泥人张”捏“颗粒归仓”那一组泥塑的课文,又加上前几天爸妈说收麦子的时候放学回家捡点麦子到端午节的时候拿到集上换油条油饼吃。也不知是课文的教导作用,还是听父母话的原因。放学回来的丰四刚把粥烧开,捞好干饭,又放了五个咸鸡蛋在锅里烧了几把火,收拾好灶门便准备来捡麦子。听到叽喳满树的麻雀,童心使然捡起一块曱甴,管他砸得到砸不到用力掷了过去。但最后确认没有麻雀落下来才走到田里,眼睛乱转寻找收割机漏撒下的麦穗,一穗,两穗……,小孩手小不多久便捡到了一把,麦穗已有点沉手。也许是感觉什么东西都是父母的,独这把麦子是靠自己的劳动得来的,会感觉自己有用了,所以捡麦穗奇妙的满足感与成长感会伴随人的一生,倒并不是因为麦子可以换油饼油条吃。脚步随着眼睛灵活的左右移动,很快便来到了麦宗剩下的这一穗麦子旁,虽然孩子早已看到,但他并不乐意捡拾站着的麦穗,也并不是怕扯麦杆的时候捋破手,只是感觉拿站着的麦子像是在偷,像是在破坏有用的东西。他并不知道麦子的内心,不过手中的麦子已经有一把了,正没东西捆扎,收割机丢掉的麦杆太短,而这站着的一穗杆好留长一点,顺着手握的上边绕上一圈再从下边夹到麦杆缝里,好了!又一把了,天也快黑的看不见了,回家!再把稀饭锅加把柴禾,烧烂烧粘糊些,缸里的水给添满。
回到家看着满院的麦子,丰四并没有把捡来的麦穗放在那里,而是走进前边屋,把麦把往稻圈上一扔,等父母回来的时候,可以听到妈妈的表扬了。孩子虽不大,力量却不小,而且还挺准,扔得那两把麦穗都落在了稻圈的中间,而且把一粒麦子都给撞了出来,就是麦宗那一穗中的一粒麦子___麦大,这一粒成熟透了,挣脱了麦穗的束缚却闯入了另一堆谷物中的麦大,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很慌张,东张西望上下左右打量着,满圈的稻子让麦大既陌生又好奇,底下是深不见底的稻子,头上是农人用毛竹作梁芦苇为笆盖的瓦房,现在大多都是用钢筋混凝土造的平房了。但在二十年前,农村还都是土房子,用土做墙,谷杆做顶修的房子,盖房子的材料基本都能就地取到;和一堆稀泥里面放点打麦谷打出来的谷衣细末,把这种摊放在一种木头制成的制造土墼用的模具里,一块块大小相同的土墼就出来了。但要造大点,多些的房子用刚才那种办法就太慢了,农人会趁秋收之后闲来无事,喊一些亲戚与近邻把割过稻子的田块略晾干,用牛拉石磙,把地压紧碾平,再用一种特制的刀让牛拉,把地面顺直线切开来,再用平锹踩出长度一样的块形,然后用人工拉一种铲底锹,一块块土墼便翻出来了,再堆放好晾晒干,能用的时候和点稀泥作浆,便可砌墙了,勾山拽檐(山墙往内略倾,前后包檐往外微斜)墙厚一尺,屋内隔墙厚半尺,有条件的人家三间屋放两条人字木梁,方便空气流通,人字梁上放上横梁,再用麻节作笆,上面糊一层泥,再铺上午季就准备好摔好的麦筒,厚厚的铺上一层就能防雨,更能阻热,两边山墙从下往上,再用泥桨粘一层麦筒,防止雨水冲刷泥墙,以及隔一隔西晒太阳的炙热。屋内的地平也是用泥抹平的,这样新屋便造好了。没有明壁宽窗,但满眼尽是天然,不够高大宽敞,但足够冬暖夏凉,这样的房子十几二十年也不成大问题,只是房间盖不大,放一张床就没有太多地方圈放粮食了。
现在条件改善了,虽然房子大了许多,但粮食还是圈起来的,圈高一点可以防止漏网的家鸡进来偷食,当然老鼠是防不住的,虽然地上浇了坚硬的水泥地平,但身体娇健,头脑聪明,牙齿锋利的老鼠很能顺应时代的发展,让人意想不到地把家从地下搬到了屋顶,在笆与瓦之间生活繁衍起来,夜初人静,灯火俱熄的时候会听到叭,叭,叭咬野芦苇扩展洞府声与吱,吱,吱老鼠“打架”的声音,有吃有住,因此老鼠越来越多,猛一开灯定会看到有老鼠顺着墙角垂直飞快的爬回洞口已经被磨黑的洞里。满圈的稻谷猛然也看不出增减。院子里的麦子不会留太长的时间,因时间太长容易生蛘子,而且自己拿麦子加工的面粉,没有买成品的面粉白。现在农村小型加工面粉的机器已经不多见了,所以小麦只是在这收割的几天能够看到,端午一过便陆续都卖掉了。丰四捡回来的那几把麦穗也并未想起拿到街上换油条,而是不知何时已被丰老爹拿去喂了鸡。可能都已经变成鸡蛋了。拿这几把麦穗的时候还带了半碗稻谷,麦大并不在这个破碗中。而是在一个叫稻二的稻子旁边。虽然呆在一起,但二者心里想的却并不一样,麦大在这一堆稻谷中间虽然表面很紧张,但内心的恐惧已经所剩无几___和外边的麻雀田鼠相比,这一堆和自己体型差不多的东西总不会把自己吃掉,只是成天一动不动呆在这里实属无聊,想着不无心安无所事事地看了看正在发呆的稻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