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脱者无非两种,真洒脱与假洒脱,真者看透本真,自然而不拘,此类人往往百不足一。
剩下的假洒脱中,绝大多数都是对现实无奈妥协后的洒脱,就如王益礼,修行早已裹足不前,前途的风景虽好,路却断了。
作为王家辈分最长者,王益礼的假洒脱是起到表率作用的,这一假,假了百年,假到她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若不是这次意外,百年后,洒脱这个标签无疑是最适合后人用来缅怀王益礼的。
冲破结界进入山体内的王益礼受了不轻的伤,神情却是亢奋的,只是稍加调整后,便急急的朝着火灵气最盛之处行去。
灵火,天材地宝之类的臆想在她脑中盘旋,贪欲随着每一次踏步,每一次呼吸,越发的膨胀。
前方的岔道火光艳艳,王益礼再次加速,转入岔道,一把宝扇静静的悬浮在道路的中央,一副任人采摘的模样,一派唾手可得的架势。
心神为之所夺的王益礼,痴痴的看着羽扇,看着呈现金红褐三色的三片翎羽,竟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阴暗中的那个男子。
“道友擅闯他人的炼器之地,不觉唐突无礼了些吗?”男子跨出阴暗开了口,语气温婉,倒没有太多的责怪之意。
这宝扇竟是有主之物!王益礼一惊,失落的情绪立刻涌出,显露在了脸上,心内叹着气,看向男子的同时,礼数不缺的一个抱拳。
时间凝固了一瞬,王益礼依旧炽热的心在看清男子面目的一瞬,直直坠入了冰窟,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表情也走样了一瞬间。
这男子她只见过一次,不久前在情报中见过,一张过目难忘的脸。
“前辈见谅,晚辈一时好奇,误闯贵地,还望前辈海涵。”一瞬后,王益礼恢复了常态,态度越发恭敬了些,心中则在思量着退路。
“前辈?”男子轻笑一声,“你我同为筑基,不用如此拘谨的。”
“在下王益礼,道友如何称呼,为何在此地炼器?”王益礼乘机试探道。
“在下温熙龙,喜欢游历四方,在此处寻到了这把宝扇,宝扇名为九焰,尚未祭炼完全,是以在下在此多待了些时日,想将这宝扇尽量的完善一二。”
温熙龙不知真假的继续道:“王道友与宝扇也算有缘,可惜迟来了些时日,错过了此异宝,殊为可惜,道友要不要试着争夺一番?”
王益礼愣了一下,有些搞不清对方的意图。
“哈哈哈,我这人爱开玩笑,天赋却是不行的,道友见谅。”温熙龙自嘲一番后,出人意料的又道:“道友突破结界时应该受了些小伤吧,修为似乎也到了瓶颈。”
王益礼微微点头,心中警觉,这温熙龙能不动声色的看穿自己,那他自身的修为应该超过了筑基,无论是硬拼或是逃跑,成功的几率皆是极低。
温熙龙一指宝扇,接着道:“我有个提议,我将这宝扇借道友一用,助道友疗伤并尝试着突破瓶颈。无论成败,道友皆需立个心誓,不可再对这宝扇起觊觎之心,也不可将这里的事说与第三人知晓,道友可同意?”
王益礼实实在在又愣了一下,从情报判断,这温熙龙应该是个草菅人命,冷漠无情,自私自利之徒,这判断与现实的差距着实大了点。
眼前的提议透着股合情合理的味道,王益礼能得实惠,温熙龙可以安心的独得至宝,不怕人觊觎,两人还不用拼个你死我活,实在是一石三鸟。
王益礼面对着诱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或者说是不想拒绝,抱着一丝警惕,王益礼立下了心誓,发誓事后绝口不提宝扇之事。
至于温熙龙的行踪,并不在誓言之中,对于王益礼来说,眼前的虚与委蛇及事后的抓捕,那都是理所应当的事。
心誓立完,温熙龙很放心般转身向着宝扇走去。
见此情形,王益礼越发确信了温熙龙异界者的身份。
心誓是个很玄乎的东西,拿合约来做比较,地球上的人类更愿意相信后者,但尘启族则相反,历年来,尘启族与地球各国达成的合作,都是用心誓来约束的。
此种做法,令人不解,尘启族也没特意的解释过,华国对此有个猜测,违反心誓可能会对未来的某个修炼阶段有碍,等于自断修炼路,它的约束力就在于此。
当然,这只是猜测,修炼者们对其都是将信将疑的,该签合约时,没人会傻到立个誓就开始喝庆功酒,除了尘启族或是和尘启族一样的异界者。
“这九焰扇需凝练九种灵焰才算大成,目前只得三种,称其为三焰扇更为妥帖,三焰分别为炽火焰,金灵焰与土灵焰,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与道友契合的。”
温熙龙走到扇前,手一挥,三色翎羽上焰光更盛,一副呼之欲出的样子。
王益礼指了指褐色翎羽,翎羽仿似看到了王益礼的举动般,轻轻一摆,其上的暗红之火慢悠悠的沿着一条波浪形的曲线飘了过去。
王益礼双掌平推,灵火一分为二,沿着掌心钻入了双臂之中。
在王益礼的戒备下,灵火一点点的与她自身的灵气融合,渐渐的,一种舒泰的感觉向着全身蔓延而开,在不自觉下,王益礼放开了戒备,进入了一种放空的状态。
灵火急速的运行了几个周天,王益礼亏空的灵气得到了补充,伤势转瞬便好了大半。
“道友!”温熙龙轻喝一声,唤醒了王益礼。
王益礼一下惊醒了过来,暗骂自己疏忽的同时,赶忙检查自身,灵火仍在体内流转,带动着全身的灵气变得活跃无比,就好比一潭死水注入了无数股激流,带起了一个个水涡一般。
此种情形正是突破瓶颈的最佳状态,正是王益礼梦寐而不得的,忘却谨慎的王益礼激动的指挥着全身的灵气,向着识海发起了又一次的冲击。
王益礼的识海内,一条细细的通道连接着内环境,涓涓的灵气流静静的滋养着基台,这幅持续了近一甲子时间的画面出现了变化。
通道在虚无中震颤了数下,猛烈的扩张了开来,大量的灵气奔涌着进入了识海,滋养基台的同时,还有余裕的与识海中的云雾进行了融合。
融合后的云雾沉淀而下,让基台的四周显露出了一点点的土地。
王益礼见状大喜,这一切的变化都是进入筑基中期的明证,可这喜悦劲还未过去,一阵眩晕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王益礼知道这是借助外力突破瓶颈所带来的后遗症,赶忙收敛心神,静静调息了起来。
又过了片刻,王益礼睁开了眼,强行突破带来的伤害还需日后慢慢修复,此时着急也没用。
王益礼想起被自己冷落了半天的温熙龙以及留在体内的土灵焰,赶忙对着温熙龙行了一礼,开口道,“谢温道友成全,在下已突破瓶颈,道友可以收回灵焰了。”
温熙龙看着王益礼没有应答,脸上满是疑惑与不解。
“温道友,有何不妥吗?”王益礼被盯的有些不自在,试探着问道。
温熙龙点点头,“我一直没搞明白,你是如何认识我的!”
话音未落,潜藏在王益礼识海里的灵焰猛地升腾了起来,将王益礼的神识团团包裹了起来。
王益礼圆睁着惊恐的眼,陷入了黑暗之中,没能听到温熙龙的后一句话。
“算了,我自己找答案吧!”
……
末世之谷核心圈,更广阔,更深邃的黑暗中,无数的灵气光点从尸骸中溢出,漂浮于空中,不断凝结压缩着,像是一颗颗失了重量的灵魂,静静等待着宿命的召唤。
洼地,向瀚的身后,仅余的七位使徒结成并开启了一个新的阵法,开始了对灵气光点的召唤。
玛门的分神识仔细的观察着,没去干扰,他未能弄清这新法阵的作用,更未搞明白向瀚与海族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核心圈内,当法阵启动的一瞬,成型的灵气光点开始向着洼地移动了起来。
剩下的光点着急了一般,纷纷加快了融合的速度,可惜,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并未被打破,不少的光点出现了不稳定的情况,甚至发生了爆炸。
光点移动的不快,玛门还未能见到光点汇聚而来的情景,就先见到了末世之谷原住民的反扑。
“准备!”鲳赖大喝一声,海族们纷纷抖擞起了精神,最直观的变化便是体型的胀大,一道道或强或弱的气息,直直的刺向了来犯的敌人。
来犯的生物约有二十多只,见到海族的反应后,不甘示弱的同样释放出了气息,一只筑基中期,四只筑基初期,剩下的最弱也有炼气七层的实力。
双方秀完了肌肉,开始了兵对兵将对将的厮杀,简单而直接,比起人类来,缺了些诡道兵诈,显出了智力上的差距。
这其中也有特例,像那筑基初期,名唤皇极的海族,虽是怪吼着冲了出去,速度却是慢的令人发指,看其冲锋的方向,赫然正对着那最弱的敌人。
光影骤暗,风声起,皇极粗壮的尾部狠狠的拍打在了地面上,整个身体直立而起,向后缩了缩,一道寒光擦着身体而过。
寒光一个停顿,转向上撩,一对短叉迎击而上,叮的一声脆响,两道身影分立而开。
手持短叉的皇极恶狠狠地盯着对面螳螂状的筑基怪虫,暗恨的同时,奢望着能用练习了许久的眼神吓退对方,可惜这奢望无效,那怪虫毫不犹豫的再次抢攻了起来。
另一边,鲳赖对上了筑基中期的怪虫,那虫很像竹节虫,瘦瘦小小的,身前两对足进化成了带着齿刃的软鞭,挥舞起来,力度大的骇人。
才过了几招,鲳赖的身上已多了几道细细的伤痕,看情形不容乐观。
最后一处战团,鲨伍独战三人,反而没那么吃力,仗着修为高了一阶,外加皮糙肉厚,鲨伍对其中两人的进攻只是一味的防守,将剩余的精力全用在了最后的一条怪蛇的身上。
白鳞怪蛇修为最弱,哪经得起这般折腾,挨了几下后,不再维持半人的状态,往地上一滚,现出了本体,继续与鲨伍游斗了起来。
海族防守方位的争斗还未结束,另两个方向又来了敌人。
被称为神将的两具兵俑带领着协防的海族迎了上去,从人数及实力来看,神将一方丝毫不占优势,刚一接触,便陷入了苦战之中。
向瀚面色平静的看着,也不见如何动作,守在身边的最后一位神将跨步而出,向着最危急的子方位战团而去。
可即便如此,胜利的天平也未出现倾斜,玛门看着仍在维持法阵的使徒,猜测这些使徒恐怕是真的不善战。
更让人好奇的则是那农夫一家,夫妻二人杵在向瀚背后发呆,女儿则是与华盖融为了一体,尽职尽责的遮挡着并不存在的阳光。
……
龙虎门、铁骑会和奇道帮的三支队伍离洼地已经不足五公里的距离,同样的一幅画面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两堵高耸的黑幕再也藏不住身形般出现在了视野的两边,随着众人前进的道路渐渐的合拢着。
继续前进或是探查黑幕,两条路摆在众人的面前。
从谨慎来思量,自是应该先去探查一番,但众人时间有限,再加上黑幕有合拢的趋势,早晚也是会碰上的,所以,三支队伍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继续前进。
三支队伍里铁骑会的速度最快,龚海越过了慢悠悠的使徒,自己当起了领路人,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玛门控制的使徒让出了“导游”的位置,毫无怨言,毕竟前方已经打的一片火热了,他可不急着去赶热闹。
玛门不急,其他人倒都满急的,比如田野,四肢着地的急速奔行着,满脸雀跃。
傻孩子!玛门感慨一声,在田野从身边经过的一瞬,做了个欲要伸脚的动作。
这虚无的一脚,当然阴不到田野,田野直起身来一个蹦跳,越过了本该伸出的脚后,有些狐疑的看向使徒。
“别傻看我,也别说话,继续走,走慢点!”使徒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按着原先的速度继续前行,“前面已经打起来了,最弱都比你强,你赶着送死去啊。”
你谁啊?怎么知道这么多?田野故作平静的脸上满是震惊,表情管理极其不到位,所幸昏暗的环境给其打了一个极好的掩护。
“把后面的孔佟招来,该他出力了!”
听到这句话,田野吃惊的表情更加夸张了起来,连孔佟这最大的底牌都知道,这踏马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