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的食指在地上一戳,来回动了动后,准确的挖出了一小块泥土,泥土在食指与拇指的搓捏下,变成了一颗圆滚滚的小泥球。
小泥球被轻轻放在了地上,那里已有三颗一模一样的泥球,被认真的排成了一列纵队。
秦冬冉等人收回了注视使徒的目光,谁也没兴趣再看泥球排队了,谁也不明白使徒身上发生了什么,更不会知道,在不远的某处,另一个使徒也犯了差不多的毛病。
在现场众多错愕的表情中,有一个是假装的,贡献这表演的正是林宇。
林宇暗中叹气,玛门对分神识的控制终归欠了火候,同时控制四位使徒实在力有未逮,不得已之下,只能放弃了两位使徒的控制。
这两位使徒,一个在自己这边,一个在奇道帮,相对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看着使徒固执的搓着泥球,林宇也说不出个好坏来。没了神徒的操控,没了玛门的摆弄,这使徒算是做回了自己,但这个自己又哪里还是曾今的那个自己呢?
“醒了!”恢复活力的玛门打断了林宇难得的沉思,惹得林宇皱了皱眉。
……
末世之谷核心处的洼地,四道黑色光幕已经倒卷而回,剩下的八道光幕则是牢牢的矗立了起来,海族们察觉到了异样,有些担忧的看着倒地的向瀚。
鲳赖、鲨伍和三具兵俑令人不安的对持着,兵俑们掏出了兵器,阻拦着任何靠近向瀚的意图,哪怕这意图是善意的。
僵持中,向瀚的眼皮无意识的跳动了几下,动作虽微,却足够打破僵局了。
转醒的向瀚,稍稍调整后,再次正襟危坐,镇定而不失威严的向鲳赖道:“出了点问题,现在不能单守着辰位了,子、巳、酉,三个方位也要守着。”
这番布置并没出乎鲳赖的意料,但难度却是实实在在的上了几个台阶。
鲳赖懒得去问发生了什么,望了望三具兵俑,开口道:“这与之前所说不符,我这里可以负责辰巳两个方位,剩下的,向公子要出点力了。”
向瀚思虑了一下,沉声说道:“两位神将会负责两个方位的防御,你再分出些人来,负责协防,如此一来,应该足够应付了。”
一番调动协调后,四个方位的防守力量基本达至了均衡,向瀚见状再次闭目,驱动着法阵开始了下一阶段的运转。
连接着光幕的八道光柱中,密密麻麻的灵纹争抢着涌入了光幕,自身的色泽渐渐的黯淡了下来,剩下的四道光柱则一点动静也没有。
八道光幕中的灵纹得了补充,开始层层的堆叠了起来,颜色越发的深暗,当其中的黑渐渐浓郁的仿似化不开时,黑色的雾气,带着不祥的死气从光幕中泄露了出来。
直到此刻,光幕附近的生物们才察觉到了不妥,纷纷动身欲要远离这光幕以及光幕所溢散出的雾气。
可惜为时已晚,生物们刚一行动,雾气就有了反应,无数的黑色细线从黑雾中刺出,刺向半空,刺向地面,刺向土中,刺向石隙,每一刺皆是精准的洞穿了一具躯体,带走了其内的生机。
细线得手后,并不缩回,直接爆裂了开来,化为了雾气,雾气的扩张速度瞬间加快了许多,更多的生物被黑雾裹挟、逼近。
黑雾毫无怜悯的伸出了更多的细线,继续着生命的收割与自身的扩张。
末世之谷核心圈的原住民们开始了反抗,潜藏不出的筑基生物们冲出了巢穴,试图驱散这黑雾,各色灵焰在黑雾中闪烁,轰鸣声不断。
几支得令后,从外围赶来增援的虫族队伍,同样的陷入了黑雾之中,虫族天性中的服从,让它们毫不退缩的继续前进着。
数分钟后,黑雾停止了扩张,从天空俯瞰,末世之谷核心区域的2/3皆被黑雾笼罩,其内的动静渐渐的小了下去,一片死寂。
黑雾内,遍地尸骸,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灵气光点经过提炼后,从尸骸中飘出,这些光点难耐寂寞般互相的融合着,变得更大更强也更加的驳杂了起来。
与黑雾内趋于死寂不同,黑雾外的末世之谷躁动了起来,各种生物通过自己的途径,知晓了周遭的异变,做出了应对。
弱小的生物潮水般的撤出了核心区域,强大的个体则纷纷沿着四条安全的路线扑向了黑雾的源头——向瀚所在的洼地。
……
龙虎门的队伍只前进了千米不到,便无奈的停下了步伐,隐蔽了起来。
成群的生物从周遭掠过,有些显然已经发现了林宇等人的踪迹,但逃命更加重要,所以并未引出什么波澜来,这让众人松了口气。
“天色好像变暗了。”奚一琥继虞胜之后也发现了环境的变化,疑惑地说道。
“可能吧。”秦冬冉的感觉似是而非,说不明白,于是,很干脆的转移了话题,“奚处长,这么多生物逃了出来,可是其中,好像没有特别强大的存在啊。”
“不仅如此,这其中也没有我们遭遇的那种蜘蛛怪,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它们应该会从树上下来才对。”奚一琥暗自琢磨,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头绪。
“接下来怎么办?”
“简单,再等一会,等生物潮退干净了,通往核心的路就顺畅了,我们就可以猛冲了,争取把失去的时间给找回来。”奚一琥想了一下,又对林宇三人道:“你们几个要格外当心,里面滞留了大量的高阶生物,很凶险,遇到危险,千万别蛮干,该逃就逃。”
林宇三人假装乖巧的点了点头,心中并不是太在意。
“这次任务的难度,超出了预期,这种事时常有,你们要学着习惯。”
奚一琥看穿了后辈的敷衍,继续叨叨着,“逃生在我看来,是修炼生涯里最重要的技能,学会了,你们才有越来越强的可能,学不会的话,明年今日,我会来这里给你们上个香,表表心意。”
在林宇三人尴尬的哈哈声中,虫潮渐渐稀疏了起来,奚一琥带着队伍再次出发,这次的前行,并未刻意遮掩行迹,奔行的极其迅捷,到达测算出的法阵中心,还需四十分钟左右。
数分钟后,奚一琥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末世之谷核心圈里一片死寂,前行的道路一派通畅。
这份通畅,另两支队伍也在享用。
玛门控制着使徒带着铁骑会的众人一路狂奔,无波也无折,倒是奇道帮的队伍里有了些异样。
虞胜不着痕迹的慢了两步,到了殿后的姚鹤身边,并不去用稍显落后的智脑,而是压低了声音,悄悄的道:“姚堂主,路线不对,偏了一些。”
姚鹤闻言看向前方领路的王益礼,正对着核心处的道路是一片洼地,王益礼没去选择,领着队伍进了侧边的一片乱石林。
这个选择让路线偏离了一些,但也无可厚非,毕竟石林比起瘴气缭绕的洼地来,视野开阔的同时,也不用去担心脚下的陷阱。
“第三次了!”虞胜见堂主有些不以为然,又补充了一句。
姚鹤闻言,用智脑比对了一下路线,确有偏离,但大致方向没错,最坏也仅仅是到达时间晚个一两分钟而已。
姚鹤正要劝劝谨慎过度的门徒,王益礼却是不给机会,直接一个直角转弯,失去了踪影。
跟在王益礼身后的几人齐齐停了步,只要眼没瞎都能看出来,这路不对。
姚鹤赶忙冲到前方,第一眼望去,已经没了王益礼的踪影,再一眼扫向了南宫碗三人,看到了三张无措、惊慌,外加有些表演过度的脸。
姚鹤懒得和小辈计较,朝着王益礼离去的方向又跨了几步,一股异样的感觉立刻升起。
火灵气!姚鹤稍一感应,便察觉到了异样的根源,就如冷暖自知一般,修炼者对环境中灵气的变化也极其敏感。
一声低沉的闷响传来,姚鹤不及细想,循声而去,后方的小辈们也赶忙一涌而上,充分展现着人类爱好热闹或者说好奇心盛的天性。
绕过几滩石堆,一面数米高的小断崖露出了样貌来,断面上一片鲜红,其上涌动着团团烈焰,不断的向着一处挤压收拢。
流火针对的是一道背影,一道嵌入了断面的背影,南宫碗等人只是匆匆一瞥,这背影便消失不见了,不知是融进了断面中,还是被流火给焚烧成了虚无。
失了目标的流火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消散不见了,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迅速冷却了一般,断崖恢复了常态,再无出奇之处。
“退后。”姚鹤叮嘱一声,自己却又跨了两步,来到了离断崖不足五米的地方。
众人依言退了开来,机警些的甚至找了掩体,将自己藏了起来。
南宫碗退的稍远,乘人不注意,连续激发了几次发信器,将暗令送了出去。
姚鹤手指一弹,一道灵气细线打向断面,细线触碰到断面后,并未引来激烈的回应,只是细线的端部变为了赤红,一路向着姚鹤蔓延而去。
姚鹤轻巧的一收,赤红细线倒卷而回,轰的一声爆鸣,化为了一簇在掌心跳动的火焰。
灵气在姚鹤的手上汇聚,压向火焰,火焰的量并不算多,虽是张牙舞爪的挣扎着,也难逃片刻后的消亡。
姚鹤一边折磨着火焰,一边观察着断崖,当断崖骤然变红,火舌猛吐时,姚鹤急退数步,堪堪躲过了火舌的燎烧。
退开的姚鹤,短暂的放开了对掌心火焰的压制,这一放,火舌果然不再逼近,这一放,也放出了意外。
只见那团掌心火,一个拉长,与火舌连接为了一体,火舌急剧的收缩了起来,而那掌心火的颜色变得愈发深暗了起来,闪动着幽幽的光泽。
姚鹤瞳孔微缩,体内灵气狂涌而出,在体表结成了厚厚的灵气铠甲。
铠甲刚一成型,那深暗的掌心焰就爆裂了开来,瞬间反噬,让姚鹤变成了火鹤。
热浪的冲击波,扩散而开,猝不及防的吃瓜群众们人仰马翻,好不狼狈,所幸这热浪只是余威,杀伤力有限,没有造成伤亡。
待到尘埃落定,挺直站立的姚鹤在众人眼中稍显狼狈,最外层的防护服已经损毁殆尽,胡须毛发都有轻微的灼痕。
这火焰自有灵性,硬来颇费功夫,看来,只能学着王益礼般融入这灵火之中,才能突破这层结界,可这融火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姚鹤一边思量一边扫视众人,门徒里有主修火灵气的,可惜修为差了点,胡乱尝试很可能会送了卿卿小命。
三道闪躲的目光,恰到好处的提醒了姚鹤,差点被逗乐的他正要发问,却见人影一晃,场中多出了两人,这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被拎着。
站立之人手一抬,将拎着的人轻轻抛了出去,口中轻松地道:“姚堂主,我看虞小兄弟落在后面了,就帮你把人送来了,勿要见怪啊。”
落了地的虞胜,跑到了一边,继续做小透明,方才,在后方戒备的他,认出来人后,只能暗呼倒霉,很自觉的放弃了抵抗,来了个束手就擒。
姚鹤此时也噎的难受,来人正是打过交道的陈无名,筑基中期的存在,惹不起的主,队伍的话语权眼瞅着就要易手了。
陈无名看了看断崖,找了找王益礼,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意有所指的道:“看来,王前辈找到了自己的机缘,那我们也赶紧出发,去找自己的机缘吧。”
姚鹤明白陈无名这是在赶人走,考虑到破开结界过于费力,姚鹤只能咬牙认了。
“华国的合作可还生效?”姚鹤想了一下,再次确认道。
“生效,秘地归你们十二盟。”
“后面,还有人吗?”
“哈哈,姚堂主说笑了,哪有那么多人可供调用啊。”陈无名干笑两声后,忍不住提醒道:“到了现在,姚堂主还相信秘地的存在吗?”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姚鹤苦笑着说完,当先而去。
陈无名听到这话,不自觉的想起了一向洒脱的王益礼,想起了那句“每次出城,我可都是抱着回不去的觉悟的。”
驱散了不祥的念想,陈无名最后看了眼断崖,踏上了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