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庸此时义愤填膺的喊道:“我在客栈中就看瞧出你不是什么好人”。
何进瞪了一眼元庸说道:“你就是好人了吗?你以为你做的事我都瞧不见吗?”
元庸嚷道:“我男子……,男子汉,大丈夫,行的正,走的直”。
何进说道:“一路上,你马术甚好,一般富家公子都养尊处优,哪个骑马挥鞭像你这般利索,加之你一路上又在树上留着记号,冉贺瞧不出来,你当我也瞧不出来吗”。
元庸“你……”一声,却不再言语。
冉贺心道:“这两人从客栈中就莫名的争吵起来,我以为只是一时斗嘴,没想到两人竟早已对双方身份有所猜疑,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心里还感念遇到两位好兄弟,我真是傻”。
此时何进又说道:“玉溪镇那日,我故意说你是蒙古的细作试探你,从你的举止中,我已瞧出心虚,四面山时,那蒙古的术将军又对你另眼相看,独独不为难你,后面那蒙古将军又瞧出你对冉贺甚是关心,竟连冉贺脖子上的弯刀也退去了,还有那蒙古将军被蛇攻击时,也是你救了那将军一命,你以为我都没瞧见吗,种种如此,你不是蒙古的细作又是何人”。
元庸低头沉默,也不解释。
冉贺心中想到:“庸弟既不辩解,看来是真的蒙古细作无疑了”。
何进还欲咄咄逼人说道一翻,未待开口,却见外面急急忙忙跑来一人喊道:“何公子,何公子,出事了,师爷让我来寻你”。
何进转身问道:“这么晚了,能出什么事?”
那人看看冉贺等人,想说又不说。何进又道:“干什么吞吞吐吐,这些人都关在牢中,但说无妨”。
那人却不大声,附在何进耳边说:“大人今天新纳的妾……”,后面的已听不清。
“什么”,何进一声惊叹,看了看冉贺,连忙又说一声“走”,刚走出没几步,便又返了回来。
只见何进拿起放在地上的食盒,往前放了一放,说道:“冉贺,看和你相处了几天的份上,给你带了好酒好菜,你要不怕下了毒,就吃了吧”,说完便带着那人跑了出去,不多一会,“哐当”一声,门又锁了。
许久……许久,静悄悄的……静悄悄的,冉贺、元庸两人都静悄悄的,安静的背后却是内心各自的挣扎。
元庸心道:“如今,处在这监牢之中,我就算长了百张嘴,也辩解不清,哪怕我向冉哥哥说明了身份,但终究是个蒙古人,一样欺骗了他,我该如何是好”。
冉贺心中却想:“既然是真的蒙古细作,我竟瞧不出来,要是带进了合州府,岂不是毁了父亲一世英名”,但转念又想:“一路以来,庸弟对我百般照顾,我只觉的他对我是极好的,那客栈之中多次提醒我家传之物不可示人,那四面山姚安邦为难我时,又屡屡为我出头,蒙古弯刀划破脖子时,是他扯出了衣服内袖的白布为我包扎,青居山丢剑伤心时,是他抚着我的后背安慰我,也是从那时起,我便对庸弟有了特别的感觉,他又怎么可能是蒙古细作呢”。
两人一翻内心挣扎后,元庸先开口道:“冉哥哥,何进那人心思坏的很,他说的话你可不能信”。
冉贺并不言语,起身从栅栏缝隙中将那食盒往前拉了一拉,将一壶酒,几盘菜一一取了出来,摆在了栅栏口,又拿起一双筷子,吃了起来。
元庸忙爬过去,夺过了筷子说道:“冉哥哥,你不记得刚才何进说什么了吗,这酒菜里可能有毒”。
冉贺沉默着,看也不看元庸一眼,却见那食盒中还有一双筷子,便伸手又拿在了手中,继续夹菜。
元庸又喊道:“冉哥哥,你不要这样,这酒菜有毒,不能吃”,此时,眼角已泛起泪花。
冉贺继续沉默着,夹起一筷子菜就塞到嘴里,牙齿快速咀嚼起来,这嚼的不是食物,而是一种不甘、一种失望、一种咬牙切齿。
嚼着嚼着,眼角竟慢慢的湿了。
而那元庸看着冉贺,心中莫名的难受,泪花却已变成泪滴顺着他那白嫩的脸颊,一滴、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说道:“你若真想被这毒酒菜毒死,那我便陪着你罢”,说着便拿起刚才抢夺的筷子也夹菜往嘴里送。
冉贺依然沉默着。
沉默着,沉默着,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却见那冉贺突然大喊一声:“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何进是骗子,青山居士是骗子,你也是骗子”。
嚷喊着,便拿起那酒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那元庸被这突然一声怔住了,这一声,喊破的是冉贺的喉咙,喊碎的却是元庸的心。
元庸也不知为何,心中委屈道:“为了这个无意相识的人,竟已流了这么多眼泪,这样被误解,这样被不相信”。
想着,便一把夺过冉贺手中的酒壶,“咕噜咕噜”大口喝了起来,顺着嫩颊流下的眼泪和顺着嘴角流下的酒水混在一起,已分不清哪滴是泪,哪滴是酒,这心中滋味,又岂是冉贺能理解的。
冉贺又一把夺了酒壶:“就让这酒毒死我算了,死了就再也没有欺骗”,说完又是“咕嘟咕嘟”的一大口。
元庸擦了一把眼泪,又一把抢了过来,心中想道:“为什么偏偏跑进了晚秋客栈,为什么又偏偏坐在了你的身旁,为什么又偏偏想要护你一程,罢了,罢了,既是要死,那我们便一起死吧”,那句“罢了,罢了,既是要死,那我们便一起死吧”竟然说出了声来,说完又“咕噜咕噜”的大口喝了起来。
两人你一抢、我一夺,你“咕嘟咕嘟”一大口、我“咕噜咕噜”一大口,竟几下将那一大壶酒喝了个干净,等那冉贺最后拿壶对在嘴上,仰高了头,却倒不出酒,气的一把将那酒壶摔个稀烂。
元庸又道:“冉哥哥,我真不是蒙古细作,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出卖你和你父亲”。
冉贺吼道:“那何进所言,却也是我所见,件件我都瞧在眼里,你让我怎么信你”。
元庸又是一股眼泪涌出。
只见元庸猛地站起身来,将那头上的束冠摘下,把头一甩,一头乌亮浓亮的长发像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顺势缀到了腰部,还有几丝搭在肩上卷曲着。
冉贺放眼望去,只见那:
鬓似乌云欺靛染,手如尖笋透素脂。
轻敛翠蛾呈皓齿,肌肤似玉浸红汁。
娇体虽着男儿衣,难掩琼枝细阡柳叶腰。
芳容泪珠滚滚落,引得黛眉巧画宫妆残。
虽说妖娆全在娇波眼,可鲛人泣珠谁不怜。
此时,冉贺竟看的呆了,一脸惊讶的思道:“女儿身,女儿身,她竟是个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