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恢哭了一阵,气息渐渐弱了,终于双手颤抖的将白布盖上,两边仆人扶着他站起身来。
“庄主,外面官军还有大约五里路程!”望楼上仆人朝着院子里大声喊道。
王五心中一惊,不由得将手放在刀把上,小石村的汉子们听到这话心中也都慌乱,全部盯着李恢。
“李员外什么意思?”王五上前一步站到李恢面前大声问道。
“壮士们不要误会,这官军不是我引来的。”李恢急忙解释,“大家不知道,这榻上的女子乃是本人的独女,便是因为不肯忍受这些官军侮辱,被那些恶棍给杀了。这些恶棍还四处放火烧了几处房屋,方才是被在下诈称有匪才吓跑了,此时怕是反省过来要来寻仇。”
李恢说完再次激动的哭起来,一边朝着王五行李,嘴里断续说道:“唉!我李家上下怕是要完了。只是本想邀壮士前来防贼,不想竟然害了各位,实在是罪过。”
王五站在他面前,不知道如何回应,可心里又总觉得有些不对。
“当下该如何是好?院里有没有可以逃走的其他门。”王五急忙问道,不由得四处张望。
“倒是有个后门,只是官军距离太近,怕是逃不了多远终究会被追上砍杀了!”李恢回应道,目光扫了刘小花一眼,继续说道:“尤其这些恶棍各个色胆包天,见村子里有姑娘定然不肯放过,可怜姑娘们怕是免不了受辱呀!”
“什么?”王五不由一惊,小石村的汉子们也都不自觉看着自家的女子,心里更加恐慌。
“唉!也是没办法,咱们不过是平民,谁敢惹官军呢,便是自家的女子受辱也没办法呀!”李恢再次叹气道。
“呸!”张角突然站出来啐了一口,开口骂道:“你好歹是个汉子,又有这么多的奴仆,竟然任由别人杀了自家的姑娘,此时又只知道哭哭啼啼,竟然不知道羞耻。”
“对!跟他们干!”
“咱们又不是没打过官军,怕他们干什么!”
“必须打,不能任由他们欺负咱们的女人!”
……
村里的汉子被张角一激,各个愤怒起来,恐惧也渐渐消退,便是刘义这样胆子小的也跟着喊叫起来。
“打,必须要打!”王五心中早已暴怒,莫说受辱,便是刘小花半根头发他都绝不允许别人伤了,突然之间好像身体里的另外一个自己冲破束缚,开始掌控自己的身体。
王五伸手将刀拔了出来,转过身来朝着身后的汉子说道:“敢死吗?”
“不怕!”全村的汉子哪个家里没个女子,此时群情激昂,被王五一吆喝,更是豪气冲头,全都将随身的刀枪露了出来,露出拼命的架势。
果然,女人永远都是男人们不可碰触的逆鳞。
“我等前面抵挡一阵,还请李员外保护着村里的老幼,若有机会,带着他们逃吧!”王五转身对着李恢说道。
“壮士放心,我必尽心竭力。”李恢急忙达到,见这三十几名汉子一起动怒,心里甚至有些害怕。
男人们豪气冲天,女人们则全都哭成了泪人,院子里老弱妇孺全部都跟着哭喊起来,女人们更是牵着自己孩子凑到男人身边,各自低声诉说,进行一场告别。
“有甚哭的!你给我照顾好丫子和娘!”张角被这压抑的气愤搞得心头烦闷,朝着自家的女人呵斥一句,背过身去,嘴里低声说道:“若是老子或者回来了,要你再给我生七八个儿子。”
刘小花早就紧紧的抱住了王五,泪水也浸湿了王五的薄衫。王五将手搭在小花身后,不敢抱紧,又舍不得分开。
“五哥,我害怕!你不会不要我了吧!”刘小花喃喃说道。
“不会,我要你好好活着!等我回来……”王五话说了半句,终于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官军还有三里路程!”望楼之上声音再次传来。
王五勉强挣脱刘小花的环抱,回身对着刘恢抱拳说道:“有劳了!”
李恢并未搭话,俯身致意,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女人们依旧哭声不止,王五不敢在听,也不敢在看刘小花,转过身朝着村子的汉子大声喊道:“让女人孩子们跟着刘员外逃吧,汉子们跟我去挡住官军。”
“好!”各个汉子齐声答应。
王五将刀一举,迈步朝着院门走去,身后三十几名汉子一手拿着捡来的刀枪,一手举着从院子里拔下的火把,紧紧跟跟在后面。两边仆人早就打开了大门,一行人出了院门,在院前站住,只等官军到来。
身后两扇木门又紧紧关上了。
院外的流民见村民手中举着刀枪,火把燃气的火光又将众人的脸照的通红,脸色竟然有些吓人,于是全都急忙朝后退去,大路顿时被腾开。王五等人朝着大路望去,却惊讶的看到了两束相向而行的火光。
一处火光,越来越近,乃是此时大路上正朝着李家庄急忙奔来一行十二骑人马。
骑兵之中当先一人一身白衣白甲,手持钢枪,腰悬长剑,胯下战马通体雪白,全无一根杂毛。这人并未戴盔,只用三寸汉冠束发,模样甚是俊俏。身后一骑紧随,马上乃是许琛。
为首的便是晋朝九皇子赵祁,封号襄王。
原来许琛一行人酒醒之后不久回到大路,见李家庄火势连绵想着贼人势大,更加急忙赶路,走了约有二十里路,不想正好遇上早一日出了壶口关东行募兵的赵祁。许琛急忙将李家庄之事告知襄王,襄王闻言大怒,便将随身带的十余名步军交给与许琛同行的小将统领,上马领着许琛一行骑兵朝着李家庄赶来。
另一处火光,渐行渐远,乃是李福与手下两名仆人。
距离李家宅院约有二里,三人停在了大路一旁,翘首望着渐渐靠近的官军。
漆黑路上,赵祁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一处火光,一路驱马来到近前。
“何人拦路?”赵祁大喊一声,挺抢冲了过去,三人不见回答,却是全都齐齐的跪倒,将头伏在地上。
许琛恐赵祁有失,忙挡在前面,此时也勒住了马,将手中大刀横在了身前。
三人抬头,许琛与李福对视一眼,自然认出了中间的李福。急忙问道:“李家管家如何在此?院中贼人如何了?”
“官军走后,贼人各处放火烧着了粮仓,更残害了本要献给襄王殿下的雪儿姑娘,此时贼人占住了院落,小人侥幸逃脱,正要去寻官军救护,不想竟然此处遇见,还望军爷出手救了李家上下。”说完李福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贼人多少?”许琛再问。
“贼人乃是流民变乱而来,此时执刀枪者约有四十人,裹挟的老幼加起来该有百人之数。”李福答道。
“好!”赵祁闻言大喜,大声喊道:“正好趁贼人来不及逃,与我前往杀了这些贼人!”
“襄王且慢!”许琛急忙出言制止,可是终归没能止住赵祁。
赵祁将手中钢枪一挥,跃马向前,许琛只好引着众人一路紧紧跟在身后,到了院前正遇着王五一行人举着刀枪迎候他们的到来。
赵祁将马停住,迎面与王五一行人对视。王五一行人也都注视着官军,见这支官军衣着华丽,人人都生的粗壮,手中马刀更是闪耀出冷冷的寒光。一行人顿时觉得心中豪气衰减了一半,毕竟真正与官军交手对于这些平日里的顺民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一些人甚至有些后悔,后悔不该随着王五进到李家院内,更后悔不敢头脑发热的跟着王五杀出院门之外,然而此时即便再后悔也无法再后退,因为官军已经近在眼前。
未战先怯,王五等人不自觉的向一起靠拢,王五依旧顶在最前,张角与另外三四名汉子紧挨着王五站在他身后。
赵祁倒也不急着冲杀,一把勒住白马,用眼扫视这王五一行人,但见其中除了王五身后的张角身形异乎常人的壮硕之外,其他人都比较瘦,尽管都拿着刀,这刀却都像是借来的,整个队伍气势全无。赵祁不禁笑道:“哈哈!贼人如此羸弱,真不知尔等如何被这贼人吓得逃了!”
许琛闻言惭愧,他方才也是被突来的火光惊着了,更加上酒后无力不能战斗方才逃走,此时见到王五这拨“贼人”竟然如此虚弱,心中不免懊悔,但也不敢解释,只好将这怒气朝着面前的“贼人”发泄。
许琛将手中大刀抡圆,刀杆一下杵在地上,恶狠狠朝着王五喊道:“那贼人,襄王殿下已到,还不快快放下兵器投降!”
“我们不是贼人,只是流民!”王五回应一句。
“哈哈!”赵祁再次大笑,“流民离了故土便已触犯了大晋律法,与贼人无异!况且尔等手中的兵刃其实小小流民该有的东西。”
“这……”王五看看手中的刀,一时间没了话语应对。
赵祁也不再多话,拍马一跃直接略过王五,径直朝着体型壮硕的张角而来,手中钢枪一下刺出,挑落了张角手中火把,张角本来心中就怯,赵祁手上又太快,因而全然来不及防备,这枪尖就顶到了张角的额头。
周围人顿时被这一下镇住了,全都不敢乱动。王五站在赵祁身侧,伸手便能砍到赵祁,去没有挥刀的勇气。
“降吗?”赵祁问道。
“杀了我,饶了我家中老小”张角回应道。
“降吗?”赵祁再问。
“可否饶了我家中老小?”张角问道。
“不饶”赵祁毫不停顿的回道。
“不降”张角也斩钉截铁的回应。
天黑看不到张角表情,赵祁还是不由得心头一惊,顿时怒气升腾,抬起手中钢枪,大喊一声:“去死!”
“慢着!”身后院门突然打开,门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声。
所有人全都朝着院门处看去,赵祁也暂时收了钢枪,并未刺死张角。张角本以为必死,许久未见枪头落下,又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回头望去一片火光之中竟然是自己的女人王氏。
李恢并没有带着小石村的女人和老幼逃走,而是将他们全都困在了院内,女人们担心自家汉子全都聚在门口,从门缝里朝外看着,李恢也只是派手下仆人把住门口。这王氏突然看见张角有难,不由得急了,本来王氏力气就大,此时竟然一下推开了守门的仆人,拽开院门冲了出来。
王氏哭喊着朝着张角走来。张角也出神的望着自家的女人,心中难免心酸。
所有人都注视着王氏,却不曾注意赵祁,此时赵祁脸上闪现出一丝冷笑,将钢枪按在马上,从马上取下弓箭,弓弦拉满,一箭忽的飞了出去,正从王氏额头穿过。
王氏又向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变故突生,张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倒在自己面前。眼球顿时变得通红,热血全涌上头顶,大喊一声,转身一刀斩断了赵祁的马腿,赵祁毫不防备,一下子跌下马来,张角怎肯放过,紧追着砍杀过去。
赵祁打了几个滚,躲开追杀,方才起身,身前又是一刀直冲着他面门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