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二感激的点头,说道:“孩子们的事情麻烦朱老师了!”
朱骏声笑笑,等着面熟的功夫,与余老二坐在院子里,就着星光说了几句话。
“叔真的想让安安考大学?”朱骏声问道。
余老二点头,“考,老大年龄大了,不能上大学,老二上!不光老二,老三也要上,俺瞧着,如今这年头,上学才有出息呢!”
朱骏声笑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沉默。
面条端上来,白白的,软软的,上面浇了浓浓的鳝鱼汤,或许是真的饿了,也或许是太好吃,朱骏声一口气吃了两碗,满脸额都是细密的汗水,最后可能觉着自己吃的太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余安也吃了一大碗,浑身冒汗,十分畅快!
朱骏声临走的时候,给余安留了一本笔记说道:“这是我这几日整理的初中知识的笔记,你若是有时间就看一看,若是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今年参加中考,考高中!”
余安接过那笔记,打开来,里面密密麻麻的记着语文、数学,甚至化学、物理的一些知识。
“今年考上高中,三年之后就能高考!”朱骏声说道,“趁着还能考,要快些考!”
余安知道朱骏声的担忧,七三年的时候,其实在一些地区实行过高考,后来就又断了,到了七七年才又重新恢复,所有的人都害怕国家政策会再改变,所以这些年,不管男女老少,能考的都想赶紧考大学!
“考试的确会越来越难,但是招生也会越来越多!”余安说道,“放心吧,我尽量今年考上高中!”
听余安答应了,朱骏声这才放心,告辞回去。
临走的时候,高秀娥装了四个鸡蛋给朱骏声,朱骏声怎么都不肯收,最后鸡蛋都要打破了,这才肯拿了去。
“娘,哪里来的鸡蛋?”余安好奇的问道。
之前的政策,在自家院子里养只鸡种些菜都是资本主义尾巴,都是大队里统一养,鸡蛋按照工分分,就余老二家那工分,要粗粮都一年吃不饱,更不敢奢想那鸡蛋。
高秀娥低声说道:“你姥姥送来的,是自己养的,说是现在埠上都偷偷的自己养鸡养鸭子呢,也在自家院子里种菜!”
高秀娥说着,眼馋的看了自己家面前的大院子。
现在余老二一家住在堤下,院子没人管,圈出来的大,这边又没人来,高秀娥也动了心思,想着自己种点菜,哪怕只是种几颗白菜萝卜啥的,这到了冬天也有咸菜吃,总比地瓜沾白盐的强!
余安看出了高秀娥的心思,也就说道:“娘,你种吧,明日有机会,我给你弄点种子回来!”
高秀娥摆摆手,摇摇头,还是有些不敢。
余安却打定了主意要将家里的小菜园整起来,缺少原料,自己种也是一个渠道!
余老二看着那三桶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总是做噩梦,生怕大队里派人来抓,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高战孝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辆驴车,拉着余安与两桶油去了镇子。
“妮子,今日带你去黑市瞧瞧!”高战孝十分的兴奋,“那里面可全是好东西,可就是贵呢,一问价格吓死你!”
余安一听,立刻来了兴致,若是能找到一些好原料,做点稀罕物件,她就发了!
高战孝没有直接去黑市,而是将油拉到了会所,与老刘说了什么,最后提着一小桶豆油出来。
“你这是……”余安一怔,望着高战孝。
“黑市上有人查,咱们那两大桶万一让人查住就完蛋了,咱们拿一个样品,看好了,咱们另外找地交易,这黑市都是这样的规矩!”高战孝解释道。
余安这才明白,跟着高战孝围着那巷子转了几圈,最后来到一个大荒院子,还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上面还隐约可见发白的标语,写着破除封建迷信什么的!
在那大荒院子里,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人,神情全都鬼鬼祟祟的,前来瞧货的人也是行色匆匆,不时的有几个人凑到一起,说着什么,然后又匆匆的出来,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高战孝将油桶藏在大青褂子下,示意余安在一旁等着,凑到四五个人面前,低声说了什么,就拿了那油桶给那些人看。
其中一个人似乎感兴趣,高战孝将油桶打开,那人还凑近闻了一下,看神情还算是满意。
一刻钟之后,高战孝满脸喜色的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对余安说道:“这位是韩大哥,全都要了咱们的油了,一块五毛五!”
比预计还贵了五分钱,可别小瞧这五分钱,能买两盒火柴呢!
余安点头,高战孝就要带着那人去拿油,余安却想瞧瞧黑市,但是不放心高战孝,还是跟着两人出了黑市。
在巷子口,高战孝让余安陪着那姓韩的男人,他回会所扛油。
“你们这油是哪里来的?”那姓韩的男人尝试着打听这豆油的来源。
余安只是笑,啥也不说,那姓韩的看起来有些失望,取出一包烟来,点了烟,抽了一口。
“韩大哥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油?”余安则好奇这姓韩的要这么多油干什么,一般人家是不会买这么多的,如果是厂子食堂或者是饭店,如今都是国营的,自然去国营店买,毕竟黑市上价格太贵!
“不满你说,我跟老婆开了个肉火烧铺子,就在那巷子头开的,平日里也都是熟人捧场!”韩民生低声说道,“以后你来城里,若是没粮票去国营饭店吃饭,就去我那,一个火烧五毛钱,不要粮票!”
余安眨眨眼睛,现在一斤肉也不过七八毛钱,这一个肉火烧就要五毛,得多大?
这会儿高战孝将一桶油扛了出来,那韩民生又看了一眼,满意的点头,就带着两人去了火烧铺子将油放下。
这会儿不到八点,正是吃早饭的时候,那火烧铺子门口就围了一堆的人,还有两人因为一个肉火烧而打了起来,那韩民生赶紧上前拉架。
“都有都有!”韩民生说道,“我这回来了,两人就做得快了!”
有人嚷嚷道:“快一点,孩子上学要迟到了呢!”
“就是,咱们还要上班呢!”
韩民生一边说着好话,手下不停的收着钱,就连余安这个来送豆油的,最后都被抓了壮丁,给大家装火烧。
五毛钱一个的肉火烧只有巴掌大,比现代的火烧都要小一圈,算起现在的市价来,真的是很贵了,可是还是供不应求!怪不得高价豆油一买就是一百斤!
高战孝杠了两趟油,余安就打了一小时的工,最后临走的时候,韩民生送给余安两个肉火烧。
余安却瞧上了韩民生店里的一副猪骨架。
韩民生都是整头猪买的,找了人,从乡下拉来的,用了肉,骨头剩下了!
“韩大哥,你那副骨架能不能给我两根?”余安问道,明天就要麦收了,余安想要熬骨头汤给余老二两口子补补身子,余斐与余鱼儿学习紧张,也需要补补钙什么的!
韩民生想了想,尤其是韩民生的那老婆,不太舍得。
“这样,我一块钱买几块,反正这么多,你们自己也吃不上!”余安拿出一块钱来。
韩民生的老婆颠颠的给余安盛了四块大骨头。
余安提着那大骨头出了门,找了个角落,与高战孝吃了那两个火烧,当午饭。
余安尝了那肉火烧,肉有些干,算不得好吃,但是一个五毛的高价……
“听韩大哥说,他上面有人呢,这火烧铺子是上面的人让他开的,所以他不怕,这么大一个镇子,就一个他卖火烧的,虽然贵些,但是总比去国营店排那大长队看人的脸色强,关键不要粮票,贵点大家也能接受!”高战孝吃着那火烧,一边与余安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余安不觉着那韩民生是上面有人才开的这个火烧铺子,若是有人,也不会去黑市买豆油跟肉,应该是胆大,八十年代,可是富了胆大的那一批人!
“舅舅,咱们回黑市!”余安低声说道,她今日一定要想法子找到一个项目,赶紧将店开起来,不然再等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
“去黑市干啥?那里面东西贵,咱们……”高战孝直觉的觉着那不是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余安不管他,径直拉着他去了黑市,去的时候只有几个人在,已经过了大样的时候。
余安与高战孝走了一圈,也没有人上前问他们,余安看看身上的衣服,看来这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真的不假!
“这东西都坏了,还那么贵?”这会儿,有两个人叨叨了许久,引起了余安的注意。
余安上前,那两人就警惕的看了余安一眼。
“这不是收音机吗?”余安看了那人怀中抱着的大匣子低声说道。
那老式的收音机,奶奶家就有一台,她小时候就是听这收音机里的声音入睡的!
“小姑娘倒是见过世面的呢!”那卖家得意的瞟了余安一眼,“这可是上海牌,光工业券就用了五十张呢,不好买!”
那要买的人冷哼了一声,“有啥用,又不响了!当摆设看啊?”
那卖家气的脸色涨红,“就是受了点潮,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就能听了,要不然这个价能给你?”
“谁知道呢,万一还是不响呢?”买家想要又有点担心,毕竟这东西卖的少,买的少,那会修的人更少!
余安动了心思,这台收音机与她小时候的那一台一模一样,她小时候打开过不知道多少次,对这里面的构造摸得一清二楚!
余安问道:“怎么卖的?”
那卖家立刻说道:“这原价要八十块钱加五十张工业券呢,如今不响了,就要五十块!”
高战孝一听,立刻拉了余安一把,“妮子,可别买,这买回去万一不响那就是空壳!再说咱家饭都没吃饱呢,要这个干啥?”
余安笑笑,示意高战孝稍安勿躁,说道:“这东西大哥说的对,万一不响那就是空壳了,五十块钱可是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太贵了,谁也不会冒这个险不是?”
余安这一说,本来那犹豫的买家直接不想要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大哥,再便宜些,四十八咋样?”那卖家赶紧说道,开始降价。
那买家摇摇头走了。
那卖家懊恼的跺跺脚,立刻瞪了余安一眼,嚷嚷道:“还以为你是想买呢,原来是来捣乱的,走走走,赶紧走!”
余安说道:“我是真的想要,但是只想出二十块!”
高战孝赶紧拉着余安,二十块也不是小数目呢!
那卖家恼得很,“我这就听了一年,这也太便宜了!”
“关键坏了呢,要不你修修,能响了卖的价格还高呢!”余安瞧着那卖家。
那卖家无话可说了,这要送到原厂修呢,而且那零件也要工业券呢,这一算,修一下子怕是要好几十,这结婚的时候,要时髦,买个收音机,这居家过日子了,谁还舍得花一个多月的工资去修个收音机?
“四十,不能再便宜了!”那卖家咬咬牙说道。
“二十五!”余安继续还价,“大哥你想想,你这东西不响放在家里就是摆设呢,再过几年,新式的下来,你这就是废品了,到时候恐怕连二十都卖不上呢!我买这个也是有风险的,不管里面哪里坏了,我都认了!”
高战孝急的不行,总觉着余安这是在冒险,他低声说道:“妮子,俺可先说好,这东西俺可不会修!”
高战孝是泥瓦匠,也会做点木工,但是这电器实在是不在行!
那人见高战孝拦着余安买,又想想他这卖了几天了,就是因为这玩意不响,这价格是越来越低,最后也就狠狠心说道:“三十!最后的价格,不行俺就再背回去!”
余安想了想也就答应。
高战孝急的直跺脚,赶紧捂钱袋子,这才记起钱袋子在余安那里。
余安付了三十块钱,让高战孝提着收音机进了百货店,买了一把螺丝刀,找了个角落,就将那收音机卸开了!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卸开它干啥?你会修?”高战孝记得大叫。
这玩意他都是第一次见,余安更是,买了就卸开,万一按不起来,那可是连个空壳都没有了,这不是败家么!
“舅舅你别着急,我试试,说不定能修好呢!”余安现在就盼着只是线路受潮,可别是零件坏了,若是零件坏了,她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呢!
还好真的只是受潮,余安摆弄了一下,将里面的灰吹了吹,擦了擦,吹了吹风,最后安装上电池,调试了一下,竟然真的开始哧啦哧啦的响。
“哎哟,真的响了!”高战孝喜得合不拢嘴,围着那收音机团团转,“这可是高档货呢!”
余安小心翼翼的调试了频道,慢慢的就有一个女声在说话:“新华社消息,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发出通报,不准干扰大学生的毕业生分配工作……”
“妮子,咱们赶紧去黑市,这会儿说不定还没散市呢,咱们将这收音机专卖了,我瞧着卖八十不成问题呢,哈哈,又赚五十块!”高战孝喜得不行。
余安仔细的听了那消息,本想再转手卖掉这收音机的,突然改变了主意。
到现在余家村通电的人家都不到一半,更别说电视机了,有个收音机,可以收听时事新闻,掌握这个时代动向!
“舅舅,这收音机不卖!”余安说道,将收音机扭了关好,用包袱包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竹筐里让高战孝背着。
“为啥不卖?这么金贵的东西,咱家又不结婚又不干嘛的,多浪费啊!”高战孝不解的问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余安笑笑,想起要整治小菜园的事情,去百货商店买了一包种子,主要是白菜与萝卜,好种好养活。
余安算了一下手里的钱,卖油赚了112块钱,除去买收音机的三十块,零零碎碎的花了不到两块钱,还剩下八十多块,加上原先的本钱,也就一百多块钱,算起来也不算是一个小数目,应该能干点事情了!
余安想了想,又再次回去粮油店多买了一些白面、白糖与花生,打算先串乡卖糖与面包,等手上再有钱,就租个铺位。
高战孝因为那收音机的事情嘟囔了一路,余安却心里高兴,她听了一路,关于这个年代的时事听了不少,还听了高秀娥一直念诵的《小二黑结婚》。
高秀娥这辈子就看过一个戏,那就是《小二黑结婚》,一直心心念念的,余安安与余斐小的时候,高秀娥总是一边干农活一边讲给余斐与余安安听,到现在余安穿越来,还带着余安安的这部分记忆。
余安到家的时候,高秀娥正在院子里擀饼,烧火的是余老四新结婚的媳妇,张凤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