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正山偷眼瞄了一眼余安,他觉着在余安的面前,朱骏声揭他的老底,他有些没面,但是还是乖乖的转身离开。“余正山要考中专?”余安问道,打算趁机问问考大学的事情。
“对!”朱骏声一边说着,一边将挂在门上的锁头打开,让了余安安与余鱼儿进去坐,“他的水平就算是上了高中也难以考上大学,所以我建议他上中专,今年城里的交通院校已经开始招生,我建议他去试一下!”
朱骏声说着,从书桌上取了两个陶瓷缸子,给余安与余鱼儿倒了水。
“老师您别忙,咱们来问个事情就走!”余安说道,难得乖巧的双手接过朱骏声递过来的陶瓷缸子。
朱骏声坐下来,仔细的看了余安,他微微的皱眉,低声说道:“你……似乎与之前不一样了!”
余安心里一紧,这个朱骏声看出什么来了?
“以前你的眼睛虽然漂亮,但是没有神采,现在……”朱骏声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余安的那双眼睛,睿智又智慧,却又含着一些沧桑,与之前那双纯真的眼睛一点都不一样。
模样没有变化,但是眼神不同了,所以显得整个人都不一样!
“我娘说我姐姐是磕好了!”余鱼儿抢着说道,有点邀功的意思,看来他很急切,想要给老师留下一个印象分。
“对对!”余安讪讪的笑笑,“我摔了那一下子,醒来之后似乎开窍了,以前是有些傻!”
余安故意学着余安安之前笑的模样,嘿嘿两声。
朱骏声摇摇头,“不,你不是傻,你只是比别人简单!”
余安安一愣,眯眯眼打量着朱骏声,这还是第一个夸赞余安安的人呢,可惜余安安没有听到!
朱骏声笑笑,这才问了余鱼儿的年龄,又出了几个题考余鱼儿。
余鱼儿的基础有些差,连最基本的十以内的家加法都不会,他十分忐忑的望着朱骏声,生怕老师不收他。
“余国利你可以来上一年级!”朱骏声说道,喊了余鱼儿的大号,
余鱼儿兴奋的不行,他要上学了,而且余国利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有人喊呢,他瞬间觉着自己长大了,不再是野孩子!
“我最近有些忙,辅导学生考中专、高中,不然有空可以提前给你补补课!”朱骏声摸摸余鱼儿的脑袋,神情很和蔼。
余鱼儿越发的憧憬上学的时光。
余安喊了余鱼儿先出去等着,她左右看了没人,就咨询了考学的事情。
“谁考?你?”朱骏声和蔼的望着余安。
余安摆摆手,“不是我,是我大姐,她之前上过高中的,但是没有毕业,现在我想让她考大学!”
朱骏声沉吟了一下说道:“原则上考大学的必须是高中毕业,你大姐没有高中毕业怕是……她可以以初中文凭考中专!”
“中专?”余安有些失望,在她那个时代,中专就是混子才上的学校,她觉着余斐一定想上大学!
“这是国家政策!”朱骏声说道,“任何人没有权利更改,除非余斐现在能去上高中,取得高中文凭,不然……”
余斐当时学习成绩好,考上高中,但是只上了一年就回家来赚工分后来就嫁人了,还有几个月就要考试,余斐还没有高中毕业文凭,今年参加高考肯定不行,余安想了想,或许只能让余斐考中专。
“能考中专也不简单,当年我那个学校里,全校前十名二十名之内,才具有报考中专的资格。具备报考资格后才能参加考试,然后按高分到低分,依次录取,尤其是报考师范类的学校,还必须通过面试,才具有入学资格。毕业的中专生是由国家统一安排工作而且可以转为城镇户口,也就是人们说的铁饭碗!”朱骏声说道。
余安听了朱骏声的介绍,觉着中专也不错,也就说道:“那怎么报名?都要考什么?”
余安实在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考学,都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报名的话,你姐姐如果真的想考,我可以替她报名,但是不知道你姐姐的水平……”朱骏声问道,“中专的竞争压力要比考高中大,因为学习时间短,又包分配,所以……”
“我让姐姐来找你吧,要不然就直接让她上初四,跟着朱老师学习!”余安觉着余斐要抓紧开始学习了!
“这样……好,你让她明天来吧!”朱骏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
余安赶紧道谢。
“那你呢?”就在余安准备离开的时候,朱骏声突然望着余安问道:“你不想考大学吗?”
“我?”余安一愣。
“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学习,不忙的时候就躲在门外听我上课!”朱骏声笑道,“你还小,你可以上上高中,最后考大学!”
余安眨眨眼睛,考大学?她现在满脑子的脱贫,对读书可是没有一点兴趣,再说她一个海归还要重新去参加八十年代的高考?
“你考虑一下,只要你愿意上,我可以帮你!”朱骏声说道,“考学是你走出这片大山的唯一出路!”
余安回眸环望着这余家村,微微的皱眉。
余安带着余鱼儿出了朱骏声的办公室,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教室里余正山正探头探脑,她连理会他都不曾,径直带着余鱼儿离开。
回到家余斐正在准备晚饭,听说余安去学校了,她嘴上没说,可是烧火的时候几次烫了手,有些心事重重。
余斐做了棒子面粥,糊了玉米饼子。
余安将前几天捞的小虾做成的虾糜拿出来,已经发酵的差不多,加上小葱打了个鸡蛋,蒸了虾酱。
傍晚高战孝又扛了一筐黄鳝回来,但是骂骂咧咧的,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
“是廖家村的两个小子,不知道听谁说了这法子,竟然在跟我抢着挖黄鳝呢,被他们挖了两筐子去!”高战孝恨声道,“论兄弟,我可是比他们多,就是不想声张罢了!”
余安说道:“明日咱们还是找个大户收黄鳝的,对了,公社里有水产公司吗?”
高战孝不明白余安要干什么,但是还是说道:“公社里没有,我听说县里有呢,那更远,两倍的路程呢!”
余安皱眉,那来回就要一天了,太远了,但是从公社去县里,应该有汽车才对!
余安想要问高战孝,高战孝都没有出过公社,自然不知道。
余安叹口气,看来她还是要出去看看,现在想来,重新上学倒是个出路,起码能慢慢的了解这个社会,其实以她现在的学识,也不必全闷在学校,只要考试的时候出现就行了!
这样一想,余安也就动了考大学的心思。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考上大学,才会认识更多时代的弄潮儿!
“安安,你找水产公司干啥?咱们就这一筐子,就算是送到人家门口,人家也嫌弃少呢!”高战孝还在想那水产公司的事情。
“咱们今日被人抢,一定是被人盯上了,我觉着这捉黄鳝卖的事情,很快就能暴露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先他们一步找到更大的买家,到时候咱们当二道贩子,收购他们的黄鳝买给水产公司!”余安说道,这生意都是这样做的,永远盯着这一筐黄鳝,永远不会发大财!
“二道贩子?”高战孝有些担心,“这样一来目标太大了吧?”
“放心,没事,上面早就下政策了,只是咱们这里太偏远,政策宣传没到位,但是我相信像爹说的那些‘坐飞机’、游街、批斗的手段是不可能了!”余安觉着自己必须大干一场,抓住先机。
高战孝犹豫了一下,“就算是这样,咱们也没钱进货呢!”
对,这是关键!余安皱皱眉,她看穿越到古代去赚钱的小说,怎么那么简单,到她这怎么就这么难呢?如今她都来两个月了,还破屋烂山,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呢!
“进啥货?”这会儿余老二从大队上工回来,将?头放在一边,扯了一旁的手巾打扑了身上的泥土问道。
高战孝与余安对望一眼,不敢说话了。
余老二一瞧,就知道这两人有事瞒着他,他说道:“如今这样就很好了,别太冒进,万一让人抓住……”
“爹,我们知道,您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吧!”余安赶紧说道,转移了这个话题。
余老二无奈的摇摇头,他觉着如今自己的二妮子是不傻了,可是却让他更担心了,他总觉着要出事儿!
吃饭的时候,余安说了去学校咨询的事情,又说让余鱼儿上学余斐考中专的事情。
“鱼儿是该上学了,这个没说,只是这中专是不是很难考?”高秀娥之前听人说过这中专的事情,这出来就是国家干部呢,可不是随便人就能考的!
余斐却还是心心念念那大学,她低声问道了余安,“大学不能考吗?”
“说是必须高中毕业,除非你重新去上高中,有高中文凭,不然不能考大学!”余安说道。
余老二一听这事,就叹口气,当年余斐是一门心思想要考大学,所以坚决不上中专,毅然决然考了高中。在余家,余斐是第一个考上高中的,余老爷子虽然嫌弃是女娃,但是也让她去读了,后来这余爱国考上了,余老爷子二话没说就让余斐下来了,说是余家供不起两个高中生,没法子,余斐只能回家种地,从那个时候村里人就说,余斐当时就应该考中专,考上中专那就是国家干部,是城镇户口了!没想到这兜兜转转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余斐明显十分的失望,饼子只是吃了半截也就放下,借口去刷锅,也就进了厨屋。
“安安,那朱老师说这高中文凭好搞吧?”余老二低声问道。
“姐夫,这朱骏声只是个咱们村的老师,权限最多到初中,哪里管得了高中?现在若是让余斐去上高中,除非重新考,那可不就是一年的事情,是三年呢!”高战孝说道。
余斐都退学三年了,高中那边自然没有学籍了,要想高中文凭,那就只能重新考高中。
“这考上高中万一考不上大学咋办?还不是要回家?那会儿余斐都多大了?”高秀娥皱眉,“俺瞧着还是中专吧,能考上中专那就是烧高香了!”
高战孝也一致同意余斐考中专。
余老二一直闷着头吃饭,没说话。
晚上,余斐在院子里就着月光洗衣服,余老二拿了个木头墩子坐在了余斐的身边。
“妮子,你真想上大学?”余老二问道。
余斐一顿,咬咬唇,“爹,我想好了,考中专,只要能离开这里就行!”
余老二听出余斐心里的悲愤来,他知道自己的闺女受委屈了,三个月就死了男人,又要换亲,这些事情都折磨着她,离开这里也好,能重新开始!
余斐终于决定了要考中专,第二天,余斐就再也没有去大队割猪草,而是带着余鱼儿去上学,余鱼儿读一年级,余斐去上初四。
余斐回到学校重新读书的事情一下子在村子里传开,有的人跑去余老爷子面前咂嘴巴,“老爷子,你家大孙女子要成国家干部了,听说要考师范当老师呢!你说以后人家真的成了老师,回来看你不?”
余老爷子气的不行,指着那人的鼻子骂了半天。
余斐重新上学的事情,让余老大一家十分的不满意,第一,这余斐不嫁给王麻子,彩礼全都退了回去不说,余家还赔了十斤细粮作为反悔的赔偿,这事儿就被余老大再次提了出来。第二,没有彩礼,余爱国不能上好的补习班,如今还在原先的中学读书,余爱国有些心烦,回来总发脾气。第三余斐去上学,别的娃娃都笑话余国庆,余国庆也回来闹腾了几次!
“爹,这细粮的事情得跟老二说,这是他反悔搞出来的事情,总不能让咱们给他分担!”余老大趁机找了借口说道。
余老爷子皱眉,噗哒噗哒的抽了旱烟。
“余斐一个女娃子,都那么大年纪了,不好好的找个男人嫁了,还去读书上学,这不是告诉大家伙,当年余斐下学是爹的事情?这不是让爹脸上过不去吗?”余老大起了高声说道。
余老爷子终于坐不住了,拿着旱烟袋,背着手,冷哼了一声出了门。
余老大赶紧追了出去。
余老头倔更倔更的出了村子,到了河边的杉子屋,一脚就将那木门踹开。
高秀娥这会儿正在和面打算擀饼呢,大队要统一上山去拉木头,出去就是一天,高秀娥心疼余老二,特地用剩下的细面擀上几张饼让余老二带着,刚支上鏊子,就听到有人踹门的声音,抬起头来就看到余老爷子冷着脸进了门。
高秀娥嫁进余家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一直没有反抗过,如今分出来倒是过了几天消停日子,这一下子看到余老爷子又来了,她心里一紧,赶紧去喊了余老二。
余老二正在收拾着准备出门,听闻余老爷子来了,他想了想也就出门。
余老二一出屋就看到了余老爷子与余老大,瓮声瓮气的问道:“爹,大哥,你们来有事?”
“老二,你到底是咋想的?余斐一个丫头,还结了婚守寡的,你咋让她去读书,你到底想干啥?”余老大直接冷着脸问道。
余老二抬眸看了余老大一眼,问道:“大哥,余斐去读书碍你家啥事了?”
余老大没有想到余老二竟然这样跟他说话,一下子脸色铁青。
余老爷子听了这话,满脸怒气,一下子就用那拐杖将一旁高秀娥刚刚支起来的鏊子给拨倒了!
鏊子下面迸溅出火星,吓得一旁的余鱼儿一下子抱住了高秀娥的手臂,埋在高秀娥的怀中,不敢抬头。高秀娥看着那鏊子低声说道:“爹,那可是俺娘家送来的鏊子,与你们余家没有半分的关系!”
余老爷子看了高秀娥一眼,“你娘家?这些年,你往你娘家那边拿的东西还少?就知道老二是你挑拨的,再知道如此,当年就算是你家再不要彩礼,也不能要你进我们余家的家门!”
高秀娥脸色一下子苍白,她来余家当牛做马二十几年,除去逢年过节的走动,她向娘家拿过什么东西?余老爷子怎么就可以这么含血喷人?
余安正在屋里看发芽的麦子,听到院子的动静也出来,正好看到余老爷子与高秀娥起冲突。
余安想要上前,却被余斐拦住,“安安,有咱爹呢!”
余安皱眉,看了一眼余老二,有些担心余老二的老实窝囊撑不起这个家。
高秀娥这么些年如何,余老二最是知道的,如果这个时候不为高秀娥出面,那可真是寒了高秀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