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王胖子说了,明天还拿棒子来换,但是这事儿可不能告诉别人!”余正山眨眨眼睛,“若是让俺爹知道,俺爹会打死俺的!”
余安伸出手来,“拉钩上吊,谁也不准说!”
余正山斜眼看了一眼余安那白白嫩嫩的小手指,冷冷的别过眼去,嗤笑道:“幼稚,小孩子的玩意!”
余安无奈的摇头,她只是想要配合余正山而已,想不到这小子还不领情!
余正山斜挎着书包刚要走,就被余安手里的那条大鱼吸引,“好大的鱼!只是这鱼你敢吃?”
这种鱼庄里的小孩子都认识,但是都没人敢吃。
“味道好着呢,想吃不?”余安斜眼看着他,“想吃就给我干活去,我需要垒一个灶!”
余正山看看天色,今天他为了显摆战利品,提前逃课出来的,现在回家去也只能让老娘念叨,不如等着吃点好吃的,只是要干活……
余正山还想着要反抗,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铁锹,他只得认命的去挖泥巴,但是这行军灶他只听当兵的大哥说过,却没有垒过!
余安将盐巴抹在鱼身上,先腌着,看着余正山挖的泥巴差不多了,也就在杉子屋前垒了个简单的行军灶。
这一家人总吃烤肉会上火的,好歹有了灶能喝点汤什么的!
“鱼啥时候吃?”余正山惦记着那条大黑鱼。
余安白了他一眼,“看把你馋的!”
洗洗手,余安将鱼架在火架子上烤。
鲶鱼油多,一烤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油来,火势更旺,鱼肉被烧的翻翻着,露出里面白色的肉来,十分的诱人。
余正山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就连之前惧怕这鱼的余鱼儿也忍不住凑上前去。
鱼烤的差不多了,余安用筷子将最先熟的鱼尾巴位置抠下来,用荷叶包了,给两人分了一些。
余正山嘴馋,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早就想吃这鱼了,只是家里盯得紧,他没机会,如今瞧着那白生生的鱼肉,哪里还忍得住,赶紧下嘴。
鲜嫩的鱼肉入口,余正山兴奋的哇哇大叫,“好吃好吃!”
余鱼儿咕咚一声咽了口水,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低头伸出小舌头来舔了一点,那味道的确是香。
余正山一口气吃了一大半鱼尾巴,突然听到大堤那边有人在喊大山子,余正山应了一声,待看清喊他的人之后,叫了一声不好,立刻跑远了。
“是婶子呢,一定是发现山子哥逃学了!”余鱼儿说道,话语中满是幸灾乐祸,可是到最后,却又有一点羡慕。
“鱼儿,你想上学?”余安望着余鱼儿。
余鱼儿都六岁了,该上学了,如今上学又不用拿钱,只是家里少一个劳力而已,毕竟小孩子也能攒几个工分,但是之前余老爷子一直没开口让鱼儿去上学,一直说余鱼儿太小。
余鱼儿低着头不说话。
余安摸摸他的锅盖头,“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去上学的!”
鱼儿抬眸,惊讶的望着余安,抿抿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早晨高秀娥与余斐出去的时候没带干粮,余安让余鱼儿去喊两人回来吃饭。
高秀娥与余斐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了荷叶上摆着的一大条烤鱼,虽然只放了盐巴,但是香味很浓郁。
“安安,这鱼怕是不能吃!”高秀娥说道,目光里带着惧怕。
“娘,没事儿,我们都吃了,好吃的很!”余安指了指那鱼尾巴,“毒不死人!”
高秀娥忍不住擦了眼泪,也是,如今家里啥都没有,不吃这些还能吃啥?
“娘,你如果实在不想吃这个,还有大饼子!”余安见高秀娥擦眼泪,以为她实在是接受不了,就将余正山拿来的饼子取了出来。
高秀娥看到那两块大饼子忍不住一愣,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余安自然不能告诉高秀娥这是她用田鸡肉换的,只是说余正山送给她的!
“想不到村里最有仁义的人竟然是大山子!”高秀娥叹了一口气,如今他们一家人被余家赶出来,村里的人也会瞧不起他们,倒没有想到余大山竟然还拿了两块饼子来给她们。
如今各家各户都不够吃的时候,这两块大饼子的情谊可不小!
“改日要好好的谢谢大嫂子!”高秀娥再次忍不住抹了眼泪。
余安生怕高秀娥去找余正山的娘,露了她卖田鸡肉的馅儿,赶紧说道:“娘,咱们如今刚分出来,又跟大伯闹得那么僵,别人帮咱们也是暗地里帮,这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以后咱们过好了再感谢也不迟!”
高秀娥点头,“说的也是!”
高秀娥将那两块饼子留一块给余老二,余老二今日是上山是干力气活的,就带了一点蛤蟆肉,晚上回来一定饿,另外一块饼子,她分成三份,三个孩子一人一份,对于那大鱼,她虽然经历过六六年的大水,那吓人的场景也历历在目,但是总不能饿死,也就勉强的吃了,虽然肉质美味,可是她总觉着恶心!
余安瞧着高秀娥的表情,也知道高秀娥难以接受这黑鲶鱼,也就将饼子偷偷的留给她,自己吃了鱼肉。
一条鱼,四个人吃,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大鱼头跟一根鱼骨头。
“安安,你爹回来可别提咱们吃鱼的事情!”高秀娥低声说道,抚着胸口,她总觉着恶心。
“娘,我知道了!”余安知道现在的人怕是很难接受这大鲶鱼,也就应着,眼睛却瞄着那大鱼头用力。
若是有锅子,砸个鱼汤就好了!
“姐!”突的,有人喊了一声,余安抬眸,就见她那舅舅高战孝,胸前挂着个锅子,身子后面背着一些锅碗瓢盆的前来。
“姐,你当真分家了?”高战孝看着那堆了一地的行李,再瞧瞧只有几根柱子的所谓“房子”,火气腾的一下子就窜了上来,“这余家两个老东西就分了这个给你们?这叫房子么?这叫柱子,可真不是人玩意,这么狠毒的老人,这十里八村还是头一份呢!姐,俺绝对不能让那两个老东西这么欺负你,俺去找他理论去!”
高秀娥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火爆脾气,赶紧上前拦住他说道:“战孝,你别去生事,咱们分了就分了,这一大家子人,总不会饿死!”高战孝气的不成,一个大男人,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姐,俺临来的时候娘也嘱咐了,让俺听你的话,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这是过得啥日子,都快赶上要饭的了!”
高秀娥心里难受,可是脸上还是强撑起笑脸,“俺像要饭的,你像逃荒的,咱们还是一家人!”
高战孝皱眉,叹口气,将身上的锅碗瓢盘向下卸,一边解着一边嘴里嘟囔道:“还是咱娘了解那余家的两个老东西,就知道你准没捞着好,让俺将这些送来,得,俺瞧着哪件都能用上!”
余安这会儿笑着上前说道:“舅,你可真是及时雨,咱家就缺个锅呢!”
高战孝看了一眼余安,叹口气,又对高秀娥说道:“姐,你看这娃还能笑出来,这脑袋是不是没好?”
余安翻白眼,你才傻呢!
“弟,你吃饭没?”高秀娥生怕高战孝跑了去找余家老爷子的麻烦,赶紧扯着他到了杉子屋前问道。
高战孝正要说吃了,那肚子却咕咕的叫了。
高秀娥看了看家里的吃食,拿了那块余安没舍得吃的饼子给他。
“舅,我给你砸个鱼汤!”余安说道,“谁叫你来晚了,没鱼了!”
“安安!”高秀娥赶紧拦着,她不想让娘家人知道她连尸体鱼都吃,那样她的老娘会受不住的!
“啥叫砸鱼汤?”高战孝却有兴趣,光听鱼汤这两字,就忍不住咽口水了!
这会儿吃条鱼那简直是过年!
有了锅子,虽然不大,但是足够用,余安将那鱼头连着鱼骨头在锅子里煮,再加上之前在河里摸的泥鳅,正好今天修的那行军灶派上了用场,结结实实的熬了一锅子鱼汤。
高秀娥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砸鱼汤,就是吃剩下的鱼骨头煮汤呗!
高战孝却不嫌弃,端起那鱼汤就喝,喝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巴,楞了一下。
“弟,别喝了,那个……”高秀娥上前拦住。
“姐,你尝尝,很好喝呢!”高战孝端着碗,非要高秀娥尝一口。
高秀娥死活不尝,她刚才吃了鱼肉到现在还觉着恶心呢!
“姐,其实这鱼咱们村里早就有人吃了!”高战孝一边喝着鱼汤一边说道,“咱们那埠上你也知道,比不得下面,浇不上水,靠天吃饭,这人喝水都成问题,更何况庄稼,没有一年口粮是够的,这人吃不饱,总要想法子活,所以这鱼大家虽然没明着吃,暗里都吃的!”
高战孝这样一说,高秀娥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当初找对象的时候,她能嫁到埠下的村子,他们庄里的女娃都羡慕的,因为他们庄里嫁到埠下的姑娘,逢年过节回家,总会带回去粮食去贴补家里的,也就只有她,只有逢年过节回去一趟,最多一包点心两个大白饽饽,她那老娘还会回四个白饽饽回来,免得让余家那老两口挑毛病,说她娘家穷!
“姐,你瞧瞧你,哭啥,真的,你尝尝,可好喝了!”高战孝说着,又要给高秀娥尝,“回家俺也让娘这么做去,这鱼汤可是真够味!”
高秀娥不再恶心了,尝了一口那鱼汤,味道还真的不错。
“就是没醋、没韭菜,加上青头更好喝!”余安也喝了一碗,剩下的给余老二留着。
下午高秀娥与余斐去上工,高战孝也不着急走,割了点草晒着,打算修补一下那个棚子。
晚上的吃食还没有,余安就带着余鱼儿又去了河边,她上午的时候瞧到一些发芽的藕枝子,下面应该有藕牙子,再加上今日换的那两个棒子,熬锅汤,炒个藕牙子,也能凑合一顿。
这个余家村虽然是在北方,荷叶不多,藕带却不少,余安忍着那河水的冰冷下去,很快就扯了一堆藕带上来。
“姐,你扯这藕根干啥?”余鱼儿问道,村里人没有吃这个的,只有到了夏天的时候,采些莲蓬什么的!
“当然能吃,不光能吃,味道还好得很呢!”余安将那鲜嫩的藕牙在河水里洗了洗,咬了一口,清脆,她又拿给余鱼儿吃。
余鱼儿狐疑的接过来,也咬了一口,他小嘴一咧,“姐,跟棒子杆一样的甜!”
棒子杆就是玉米棵,这个时候糖少,更没有零食,乡下的孩子都咬那玉米棵,砸吧点甜味过瘾。
余安笑道:“炒了更好吃,还能做酸辣藕带!”
余安一边说着,一边扯藕带,又在泥床上发现了几个洞,按照她的经验,这种不是龙虾就是黄鳝了!
“鱼儿,你回家拿盐巴去!”余安喊道,让余鱼儿赶紧回家拿了盐巴来,将那盐巴一点点的撒在洞口上。
“姐,盐巴贵着呢!”余鱼儿不知道余安要干什么,只是心疼那一大把盐巴。
余鱼儿的话刚说完,就见那盐巴放进去之后,那水就迅速的冒泡,慢慢的,竟然有东西在里面探头探脑。
“姐,是啥,是啥?不是蛇吧?”余鱼儿吓得向回跑,也就在这时,一条大拇指粗细的黄色的东西,扭曲着身子,从泥地里钻了出来,朝着余鱼儿就游了过去,那细长的身子弯弯曲曲的,还真的有点像水蛇。
余安上前,一脚踩住了那黄色动物的脑袋,一弯腰,上手就将那东西轻而易举的抓住了。
“是黄鳝!”余安赶紧安慰余鱼儿,“不咬人!”
余鱼儿这才细瞧了,果真是黄鳝,但是那样子真的像极了水蛇。
余安将黄鳝掐死,丢在一旁,又继续挖,一会儿的功夫,倒是挖了十几条黄鳝。
“若是有白面就好了,可以做葱爆鳝面吃!”余安一想到那鳝面的味道,肚子又忍不住饿了。
这年轻就是好,干吃不胖,随时会饿,就是可惜这个年代吃的少了一点!
余安就藕牙子与黄鳝撞在割草的篓子里,与余鱼儿背着回家。
高战孝收拾东西是一把好手,这会儿已经将屋顶修复的差不多,还挖了泥,将余安今天搭的行军灶完善了一下。